第5章 第五章
林霰寻这一天过得很精彩。
按照本来的计划，他打算把江月欢的电话卡补办了，然后直接回云苑休息，继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呵，这么简单的事情，半个小时内应该就能解决。
林霰寻推开ja的大门。
ja的室内装潢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简洁大方有设计感，风格有些复古，绿植生机盎然，墙上挂着一些影视海报，比起公司看起来更像个艺术工作室。
“老——板——”
一声凄厉的叫喊打住了林霰寻的观察。
莘湾一个滑跪，抱住一个男人的大腿，哭喊道：
“求求你，不要开除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男人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莘湾，你先放手，公司现在已经供不起两个编剧了，连唯一的艺人都想解约，我也很难办啊！”
林霰寻：？是在说他？
“老板，你可以拖欠我工资，可以让我无偿加班，可以让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还可以随意地骂我废物连项目都接不到，但是求求你，不要开除我！拜托了！我真的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莘湾热泪盈眶。
林霰寻心里咯噔一下。
我靠，韭菜成精了？
“唉，”男人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起来吧，既然你这样诚心诚意地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留下来继续做牛做马吧，谁让我心善呢。”
“谢谢你老板！”
莘湾站起身，满脸的感激，双手捂住胸口，做出像是迪x尼公主要开始唱歌一样的前摇：“我真是爱死这种赚不到钱还要累死累活的感觉了！”
办公室响起鼓掌声。
“形式荒诞，内容写实，感情真挚，崔狗本人看了都要夸一句：真棒。”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身上有股林霰寻熟悉的工科气质的男人，站在一旁点评道。
莘湾冷笑一声：“呵，谁说不是呢，小李，他昨天是不是又让你写歌？还说再发不出新歌就让你赔钱？”
李明宇点头道：“你们呢？剧本谈成了吗？”
莘湾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别提了，我们的在逃博士昨天问了一圈他的人脉，没戏，现在影视寒冬，小网剧都看重ip，你说小方他导要是没进去还好，进去了，树倒猢狲散，他一个没啥名气的徒弟，有谁理？”
刚才莘湾抱大腿的“老板”方一文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些人知道我是许老师打官司认识的实习律师，还问我：”
“我有个朋友想咨询个问题，他跟他老婆在国外有个葡萄庄园，现在两人因为一点情感问题准备离婚，而庄园所在地法院判决不动产归妻子，动产归他，现在葡萄马上要收获了，他突然想分走庄园里的葡萄，也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给他老婆点颜色看看，请问有什么具体实施的方法？”
一个正在打理花草，穿着纯色棉质衬衫，头发略乱的中年男人插嘴道：“南半球的庄园？算了不重要，你怎么回答的？”
方一文：“我让他去抢。”
莘湾：“噗嗤。”
“更气人的是，你们知道他怎么回我的吗？”
方一文道。
莘湾：“怎么回的？”
方一文学着那长达35秒的语音道：“啊不行的呀小方，我跟你说啊这个抢可能是犯法的哦，你还是个学法的，我们要用法律的手段解决问题，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说什么偷啊抢啊的，更何况我们演艺行业的人，要以身作则的，一定要有艺德，遵纪守法，不然写出来的东西会带坏观众的！”
“嘁，什么毛病。”
莘湾一边笑，看到了角落的林霰寻。
“哎！小江来了啊。”
林霰寻点了一下头，默不作声地来到自己观察得出的江月欢的工位上，也就是莘湾旁边的那个空位。
为什么艺人还有工位，他有点不解，难道江月欢不用拍戏的吗？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证实。
“咳，欢欢啊，我有个事想问你。”
莘湾把椅子挪到他身边：“你上次试镜又是被哪条狗操作掉的？要不实在不行的话，咱换个圈子混吧？我就不信每次这种倒霉事情都能让你撞上，一定有公司慧眼识珠的。”
按现在这种情况，项目开不起来，艺人如果再不能出头，公司恐怕真的悬了。
林霰寻拿起桌上的挎包，看向她。
“你放心，我真的很看好你。”
莘湾道：“不是崔负画饼那种看好，我就是觉得你肯定能火的，如果你要跳槽，能不能带上我？”
崔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崔狗。
林霰寻有些不明所以，从刚才的对话中他能听出莘湾是个编剧，他听过艺人出走带经纪人的，没听过带编剧的。
不过从莘湾口中，他大概明白江月欢可能确实得罪了一些地位不低的人，这有些奇怪，江月欢并不像是能得罪这么多人的性格，看来应该跟莘湾说的倒霉事情有关。
他沉默了几秒，这个问题他恐怕不好替江月欢回答。
但是作为林霰寻，他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于是他说道：“有考虑过签工作室吗？”
莘湾眼前一亮：“当然好啊，你有什么好的下家了吗？”
现在可能只要说出一个非ja的公司她都能闭着眼睛夸，如果是工作室当然更好了，自由度更高。
林霰寻：“林霰寻工作室。”
莘湾沉默了。
林霰寻有些不悦，这是什么意思，进他的工作室应该不至于比留在这里差吧？
他问莘湾：“怎么了，不好吗？”
莘湾欲言又止道：“阿欢啊，虽然我相信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资源，但是我们不能好高骛远，更不能异想天开啊。”
林霰寻：“为什么？”
莘湾理所当然道：“因为他的工作室明显不是奔着赚钱来的啊！资源投下去当打水漂，为了艺人专门开了家公司，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要么是有血缘的父母的心头宝，要么是没血缘的父或母的心头宝。”
林霰寻：“……”
很好，天凉了，可以让莘湾失去她的工作了。
莘湾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继续道：“所以啊，不管是亲生父母还是衣食父母，都不可能同意工作室出现第二个艺人吧？毕竟人家又不是冲着开公司去的，就是为了让自家宝高兴。当然，以我对商人的了解，洗-钱的可能性也不小。”
越说越离谱了啊！
林霰寻算是知道谣言是怎么诞生的了，他打断道：“我确信他们是正经工作室。”
莘湾疑惑道：“小欢，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以前从来不会主动提到这些流量小生的，说是因为怕嫉妒他们放着流量不好好营业而气得睡不着觉。”
这千回百转的，林霰寻转过头，皱眉道：“总之，他不是那样的人。”
莘湾一下瞪大了眼睛。
“欢，难不成你……你追星了？！”
林霰寻：“……我不是他的粉丝，只是比较了解他这个人，从道德层面来看，他不像是会做出那些事的人，网上评价演技之类的就算了，没必要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造谣。”
他解释完，莘湾安静了。
还说不是粉丝，除了粉丝，能有心情为一个陌生人扯出这么一大段的，莘湾只能想到他的辩护律师。
嗯……
为了不把天聊死，莘湾皱眉沉思道：“你这么说的话，我突然觉得你俩人设还挺好嗑的，籍籍无名的清高实力派小演员x被家里宠坏的矜贵资源咖小少爷。”
林霰寻：第一次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感到恶心。
“我也想到一个。”
在林霰寻错愕的目光下，方一文转着笔加入他们的对话。
“金主大佬的娇娇心尖宠x不畏强权一拳一个封建怪的新时代斗士！”
林霰寻：你自己看看哪一个词跟本人对得上号的。
等等，谁是心尖宠？
莘湾无语了：“你们男编剧能不能不要乱写感情线，我真的会觉得很没有逻辑，除非你把完整版发我看看。”
林霰寻觉得自己再跟他们聊下去会忍不住想动手，他必须收回昨天对江月欢的评价，比起真正的编剧，江月欢的胡言乱语简直可以称得上纯粹真实。
算了，正事要紧。
他拿起已经检查好的挎包，准备离开，正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唐装，留着小胡子，尖嘴猴腮绿豆眼，身形不高，肚子滚圆，带着一副小眼镜的男人来到了办公室。
好家伙，横店都抓不出来这么标志的长相——男人的长相既复古又现代，复古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神话里的人物，现代是因为新中国成立以后也存在老鼠。
他一来，小李就赶紧溜回工作间了。
男人背着手，端着一身老板姿态，审视地将他们看了一遍，见昨天与自己吵过架的江月欢也在，心中不免开始指点江山。
小演员，果然没骨气，昨天气成那样，还敢跟他讨价还价，除了自己难受，有什么用？第二天还是要老老实实回来打工，该做的事情也一样不能少，想不开要出走，亏的又不是他，也不看看就现在这情况，除了ja她还有什么去处。
他又当老板又当经纪人，前几年江月欢放着好好的演员不做非说想去试试那什么选秀，他也托关系搭上线了吧，可是她倒好，看着挺欢喜一小姑娘，也不知道在酒局上做了什么，硬生生把圈内大佬得罪了，被封杀了好一阵，他以为她学聪明了，没想到反倒越活越回去，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一样，分不清轻重，让她多干点小事多历练历练都觉得累，昨天居然还敢骂他“个子不高心比天高，能力不行画饼先行”，他气得差点没把桌上的玉佛扔出去！
有些道理他不想多说，在这个圈子里，没人脉没资源就是要学会看人脸色，在没跟他吵架之前，江月欢其实做得很好，但她可以做得更好，毕竟有时候想要质变本来就需要突破那个度，这是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留在莘湾旁边，看向江月欢，等着她道歉。
他知道江月欢不想也不能撕破脸，以她的性格，她只要道歉，好好接受他的安排，他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面对崔负，林霰寻都不需要抬眼，他莫名其妙地直视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
崔负愣住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人都快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无视了！
“江月欢！”
崔负怒气冲冲地叫住她，见后者并没有反应，气得三步并做二步走过去，在要拉住她的那一刻，被她一抬手直接甩开。
林霰寻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医院的时候他没有防备，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签了合同不工作还有理了是吧？你自己看看，哪家艺人三年了还要公司掏钱养的！”
莘湾嫌恶地看向崔负，也没哪家艺人又要自己找业务，又要兼职助理兼职编剧，还要因为你要省会计的钱逼着人家考cpa的。
关键是，掏钱养？你自己看看哪家艺人工作三年连包装都全靠自食其力的？莘湾作为一个设计人实在看不下去帮了几次，不幸被崔负发现了，现在还拿着一份编剧的工资干两份美工的活，天知道，她就是因为干什么都不想再干设计才跑来当编剧的！
林霰寻不知道江月欢的工作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都要闹到解约了，又过得这么窘迫，加上刚才员工们演的那一出，他可以肯定崔负绝不是什么良心老板。
他看着崔负，警告道：“我不管你那狗屁合同是怎么压榨江月欢的，从今天起，不要再来骚扰她，如果你想打官司，我可以奉陪。”
说完最后一句，他看了方一文一眼。
“江月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崔负叉腰怒道：“你得罪了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是我，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有经济公司会要你吗？！是我——栽培了你，一出道就给你女主的角色，人家投资方不看好你跑路了，这怪得了谁，难道还能怪我！”
给植物浇水的中年男人动作一顿，侧转过头，皱起眉来。
他就是那部电影的导演，张寒桥，投资方撤资有很多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因为一个大四的新人表现得不够好，毕竟那群人根本不懂表演。
也不知道崔负用了什么方法，连哄带骗地把人签进来，想当年他看到江月欢的时候都要感叹一句崔负竟然靠谱了一回，找到个这么有灵气的小姑娘，没想到后续竟然发展成这样。
林霰寻并不准备顺着崔负的思路吵下去，一是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二是他有预感，跟这种人吵架百分之百会拉低他的智商，他只要保持蔑视就好了。
他扯起嘴角，看崔负像是看猴子一样：
“爬吧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
崔负气急，顺手捞起方一文桌上的水杯，朝林霰寻扔过去。
“你个白眼狼！”
“哎！”
大家都惊了，方一文赶紧站起身想要拦住崔负，却不小心被电线绊了一跤，一把将崔负扑倒在地。
张导转过头下意识按动喷壶，滋了崔负一脸。
莘湾急冲冲地过来，又不小心补了崔负一脚。
林霰寻转了转扔过来的陶瓷杯，转过身，把它扔在一旁，看向想要挣扎起来的崔负。
他知道崔负会动手，他就是故意等着他动手的。
他不动手，自己怎么好意思还击呢？
林霰寻拿起一旁装满水的玻璃水壶，一脚踩在崔负头上，高高抬起手，垂下眼帘，俯视着他。
“崔老板，你的杯子掉了。”
他松开握住水壶的手，从容地收回脚。
“不过没关系，我给你换了个更大的。”
砰的一声，碎玉翻飞，水花四溅。
林霰寻轻轻擦了擦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被气晕的崔负以及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众人。
张寒桥：刚才没开摄像机是我此生犯下最大的错误。
莘湾：好抓马，好喜欢，必须写进剧本。
方一文：你清高，你了不起，杯子是我的，水壶也是我的，就连最后擦手的纸都是我的，还误伤我一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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