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几乎倾尽了全力，瞬间只想把他砍倒，一起死也不赔，但是眼前突然一花，他的身子已经蹿到我后面了，我的刀还没收回来，膝盖被重重一击，身子前倾，他的脚已经踩到了我的背上，一只手锁住了我的咽喉，另一只手把武士刀夺了过去。
他把刀轻轻地丢到了一边，说了句，毫无悬念。
我的脸擦在地毯上，被蹭得很疼，扑地又吐了一口血。
他说年轻人，对于日本你太不了解了，所以不要轻易使用武士刀，你这把刀仿制到不能再粗劣的东西，它辱没了你的使命啊。
我不说话，只恨恨地抓着地毯，想翻起身来，但被他踩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他说不要徒力挣扎，那会使你血液加速循环，吐脏了我的地毯。
我说去你妈的老子一定要宰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说你可以求我，我们力量如此悬殊，你求我并不有损你的尊严。
我说你个狗日的你杀了我吧。
他笑，根本不在乎我的辱骂。
脚一松，他放开了我，坐回到榻榻米上了，仍旧去抽他的雪茄。
我坐了起来，靠着沙发，喘息着，再次找那把刀，已经飞得不知去向了。
从这个角度看张天扬，他恍如不可战胜的魔鬼，轻描淡写的笑容和翘着二郎腿的优雅姿态使他高高在上，没有火星的雪茄烟冒着缕缕蓝色烟丝，却遮挡不住他锐利的眼神。我心里恨极了，也蔓延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悲哀……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呢？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着我，微微摇头，说，或许你听说过日本的空手道和柔道剑道，但是可能不知道合气道。这种徒手打败有武器的对手但不能让他受伤的技击，在日本是男女老少都可以学会的，很多大学都有合气道的俱乐部和同好会。碰巧我是俱乐部的成员。合气道的目的不在于胜败的结果，它是一种人生哲学……年轻人，你还得多学习啊。
我说呸！日本走狗。
他并不生气，说，我没有伤害到你吧。
我说少在这里讲你的哲学，假慈悲！你的那些毒品伤害了多少人？你用你的病毒控制了多少人？少他妈废话，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他说，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我觉得可惜了。这样吧，KK我可以给你。
我说给我？
他说是的，我可以把它给你，让你恢复健康。
他走了过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只白色搪瓷托盘来，象医院里经常使用的那种托盘。掀开上面遮盖着的白布，从托盘里拿起一支玻璃针剂来。
他摇晃着针剂中金黄色的液体，说，我的杰作，救命的KK，在这里只有两支，但一支你可以克制你体内的k-ITP了，怎么样？
我说天狼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儿？！
他说，只要你效命于我，我会把蓝波湾交给你，你会健康地活下去，呵呵呵呵。
我说呸，你做梦！
他说别这么轻易下结论，人总是会有梦想的。年轻人，现在你的老爷子已经逃去了深圳，你的程总也成了太监，你们的远航大势已去，你们的刘副省长被隔离审查，你的前途一片黑暗，只有跟了我你才有出路，并且……他晃了晃手中的针剂，连你的性命都在我的手里。
他说得很对，他什么都知道，他了解我孤注一掷的心情，他操控着一切。
我真想，自己如果有支部队就好了，荷枪实弹，把他的大厦炸平，把他打成蜂窝煤！
我说你不用得意，你在远航的一切也瞒了不谁，老爷子出事了能不牵连你？你等着吧，公安局立刻进门，把你、把你们统统杀光！
哈哈哈哈，他笑得乱颤，笑着说，幼稚，幼稚到极点就是可爱了，年轻人你太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他慢慢地蹲了起来，又靠着沙发站了起来，坐在沙发上。
我的头很晕，感觉空气如此稀薄，鼻子又在发热，内脏在抽动。
张天扬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世界原本没有什么对和错。天狼也是人，是世界把他塑造成了狼。他看着墙上那副巨型的壁画，狼是弱肉强食的动物，虽然群居却个性孤独，也是最懂得协同作战的动物。在你们那个城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冰毒都是天狼供给的，这条食物链养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不要自命清高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你是个人才才好心相劝，如果你不识抬举的话，就是这样……
他的手指一松，玻璃针剂无声地从他指尖滑落。
但是他又一抬脚，针剂并没有掉在地毯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脚尖，他把它拾了起来，玻璃没有碎，里面的液体摇晃着。
他问，怎么样？
我看着他，说，你让我再想一想。
我靠坐在沙发上，仰起头来捏着鼻子，尽量控制着血不流出来，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张天扬不会象老爷子那样说倒台就倒台的，老爷子是因为上头在查，并且牵涉了刘副省长，所以收网的时候速度很快，更确切地说上头其实是两条线并行来查的，刘副省长被隔离的同时他们也动了远航。而张天扬不同，他虽然参与了远航的新活动，但只是投资，只是预计用来洗黑钱但未必已经动作了。况且他是大财团，动他的话影响面也非常大，目前看来应该还没到垮台的时候……
除非有一点，就是在查老爷子的同时，发现老爷子参与贩毒的线索，顺藤摸瓜就能牵出张天扬来。可这需要个过程，哪怕他们知道了韩博家里是个批发站，查到成都也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张天扬做好毁灭证据或逃跑的准备了。
这个时候他还在拉拢我，还希望我接手蓝波湾，就证明还没动静，他还没防范？
我弄不懂了，我脑子里很乱。
我看见他仍旧坐在对面，玩弄那只针剂。
我说，把针剂给我。
他笑，想通了？
我想通了，不管怎样，我要先把命保住，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有机会翻身。我说你给我，我想通了。
他却把针剂放回到托盘里了，盖上白布，把托盘重新放回抽屉。
他说想通了就好，我会派人给你按时注射。
我说你？……卑鄙！！
他说年轻人，如果换做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不会傻到把解药给人再让他逃跑吧？
我说我不会逃的，我认命了。
不，你的眼神把你出卖了，你没有诚意，他说，我只是试探你一下罢了，不过你是值得我欣赏了，对自己的信念永不放弃。好了，你可以休息去了。
他按桌子上的电铃，有人进门。
我看见了保安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她对我微笑，打招呼，肖先生好。
我认出她来了，上次在这里见过面的，小樊。
张天扬说，你去休息吧，把你想好的结果明天答复我。
我起身跟小樊出去的瞬间，疑惑地想着一个问题，应该说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之所以还要等我明天的答复，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我还有什么价值自己没想得到，二是他没来得及杀我因为有其它事情处理。
而看情形第二种可能性大些，因为我回头看见，几个手下凑到张天扬面前说着什么，神色有些紧急。
我的心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我真想这个时候，会有警察从天而降，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没有，幻想总是幻想，我在小樊的引路下出了办公楼，向上次曾经住过的地方走去。
我向小樊打招呼，几个月不见了。
她嘘了一下示意我禁声。
走到了一个偏僻的拐角，她压低了声音说，现在你快逃吧，还来得及。
我愣住了，看她，她神色很紧张，不停地舔着嘴唇，身子有些抖，急切地说，你快走啊。
我反应了过来，说我逃了你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肯定会杀了你的，你快走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自己才好，就用里地拉了她的手一下。
我说恩，那我走了，你保护好自己。
我扭头快速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感觉不对，门口增设了好多守卫，看来他们加强了警戒。
我怕被发现，只好转回了方向，继续往招待楼那边走。走了两步追赶上了小樊。我说，真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
小樊说你现在出去应该没事儿的，现在是白天，而且今天有领导过来检查工作。
我说什么领导？
她说是医药卫生口的领导，这个时候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的。
我说那我也不能逃走，我还有事要办。
她说唉，你们怎么都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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