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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于是我明白了,对于他们来说无比重要的,甚至不惜使用窃听设备和派人监视的手段来寻找的东西,对我来说也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我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应该记得它。于是,即便是在梦游的时候也要留下线索,NARCISSE和12673873,哦不,不是NARCISSE,而是N、A、R、C、1、S、S、E。

  我写的不是字母I,而是数字1,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迷惑,使我错会了字面上的意义,把它当成一个单词,一个名字,或者一种有隐含意的代号而绞尽脑汁,但实际上它应该是一些有内在联系的字母排列,或者说,某种缩写?

  我的思路突然打开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脑海里一闪,仿佛有火焰燃烧。

  我想起了什么。

  一个声音说,很象是NARCISSE,这样拼,真的很象是,就差一个字母,真是巧合。

  一个声音说,这样记起来就好记了,想忘也忘不掉。

  要记住它,这很重要,这是生命。

  ……

  我突然发觉着声音是我自己的,是的,我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强迫自己记住的。

  但是蓝色信封在哪里?

  我翻身下床去找,应该在我随身的公文包里,那封信,大开寄给我的无字天书,我发现后就一直放在包里,终于找到了,但很遗憾,信封是黄色的。

  12673873?对了,那个查无此人,他一定知道的,他是我的谜底!

  我又准备去打开电脑,这时床头的固定电话响了。

  我示意若彬不要碰电话机,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听筒拿起,里面传来了程昱辉的声音。他说,小肖啊,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寿诞晚宴的事情,就回答说,就准备出去采办了呢。

  他说我打你手机打不通,没想到你会在家里,呵呵。

  我说刚才有点儿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下。对了……老爷子对礼物什么的,有什么特别需求没有?

  程昱辉说他什么都不缺,还能有什么特别需求啊,呵呵,你按你预先计划好的做就行了。

  我说我……我把想说的话咽住了,因为我知道,即便在他们父子之间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的,程昱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并且是个老板了,其实在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不是父子,只是一种有血缘的合作关系。老爷子跟我要的东西,他知情么?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我来说会有什么结果呢?

  谢天谢地,我终于在经历这么多离奇也伤害的事情之后,学会了话到嘴边留半句。

  说离奇,确实是离奇的,在一个背景复杂的公司,从事着一个靠大脑吃饭的职业,每天经历的事情看似寻常,但实际上哪怕一句话都可能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目的。说伤害,一定是伤害的,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人说商场如战场,为什么人说人与人之间不存在永远的朋友,也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只存在着永远的利益。

  我成熟得太晚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想起了白婷说过这样一句话,怪不得梅欣说你精神分裂了,看来梅欣早发现了我不对头,但她可能没想到我是失去了部分记忆。我失去的记忆也是对我、对他们最为重要的东西,但我是怎么失去的呢?

  既然想不起,就不要再强迫自己去想,那样我真的会分裂的。

  不过我几乎可以确认了,老爷子向我要的那个东西,很可能也是那封信。

  梅欣在找,可以理解成就是张天扬在找,因为梅欣临走前对若彬说过如果找不到那封信她就有危险,她的危险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向张天扬复命?而老爷子也在找,看来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在我手里,那么我也要找。

  我立即起身,去小开的酒吧。

  若彬说姐夫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我说你不能去,要留在家里陪韩博和他妈妈,还有,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千万不要把他们在这里的消息告诉给任何人,包括你姐姐。

  若彬恩了一声,说我知道,一定不会的。

  我不能确定韩博母子遭遇绑架跟梅欣有没有关系。但我已经能够百分之九十确定韩博是张天扬的私生子。如果梅欣是张天扬的人,怎么可能对韩博母子实施绑架呢?……也或许梅欣想脱离张天扬的控制,以韩博母子作为要挟?不行,现在情况太错综复杂了,我情愿相信梅欣是无辜的,只是被利用了,就象若彬一样。

  是的,她是那样美丽,在电视上,在生活里,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她不是那种花瓶似的女人,她是拥有智慧和美丽的实干者……当时我怎么会被她的泪水所迷惑,在白婷与程大少爷乘坐游轮开始蜜月之旅的那天夜里,一个酒醉后的热吻、一个忘情的拥抱使我开始了不一样的历程,现在想起来真的象是一场梦。

  小开穿着拖鞋打着呵欠给我开门,我惊异地发现她的造型变化很大,原本棉布衬衣配牛仔裤的身体换上了一件色彩艳丽的大花摆群,并且是低胸的。她得意洋洋地掀着裙摆对我忸怩作态,说怎么样?够异域风情吧?非洲货!

  我便知道是她的海员老公回来了。

  果然房间里凌乱了很多。平素她一人在家的时候,没事儿就把打扫卫生当娱乐,而老公回来立即变样,也许坐船坐习惯了,房间里的一切就象遭遇过大海风暴般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儿。

  我说喝了多少啊这是?

  她说不多,洋酒两瓶,啤酒一打,外加两杯鸡尾酒。

  我吐了一下舌头说,只有你的酒鬼老公和酒仙哥哥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果然,在卧室里,海员老公和大开,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都睡得象死猪一样,鼾声如雷。

  我就在习惯坐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窗外。

  小开说喝点儿什么?

  我说绿茶吧,据说茶多酚能使人健康长寿,虽然我现在很想死。

  她一边泡茶一边问我,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说不是麻烦,而是……见了鬼,妈的我发誓任何人遇到我所遇到的事情都会精神分裂,不过幸亏我提前失忆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迟疑地说了一句,你……想起来了?你知道你失忆了?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茶杯的边沿,然后说,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小开。

  小开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我说你在电话里骗了我,当时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去过成都,你准确地说是5月19日,我很了解你的记性,特别是对于日期,你老公走了一年还是十个月你都说不清楚,怎么会对那样一个普通的日子记得这么清楚,所以证明你在撒谎。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撒谎?

  小开苦笑着晃了一下脑袋,说,既然你问我为什么,就证明你并没有恢复记忆。

  小开成年之后,我们有段时间距离拉得很远,那正是青年男女情窦初开时本能的矜持和羞涩。记得大开去中专读书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去他们家送别,她看到我还脸红了。

  而我也尽量不和她说话,只是跟在大开后面,帮他收拾行李。

  后来大开说,看我们真健忘,被子都捆起来了,今天睡什么?

  我说那就睡觉了,我们两个坐着聊天吧,聊一夜。

  大开说那我可受不了,明天还得坐火车呢。

  正说着话,小开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也不说话,把被子往床上一丢转身出去了。

  我奇怪地问大开,你妹在跟谁生气?

  大开说谁知道,这段时间就是这样,青春期躁动症。

  不过小开的青春期真是短暂啊,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就长大了,又在不知不觉中嫁给了这个倒霉鬼。

  我常问她,你老公在船上可能半年也洗不了一次澡吧?那回来不都臭了,你受得了吗?

  她说那我哥脚那么臭,你受得了吗?

  对了,她这样说,她说我哥那双汗脚,一天不洗脱了鞋子就能把人熏死,你受得了吗?

  她这样说过……她怎么会这样说?……她在说什么?……

  我猛然地抬起头说,你还撒了一个谎,你又骗我一件事情!

  小开吓了一跳,说你发什么神经啊?半天不说话,一说话这么大嗓门!

  我说,你自己说的,我去成都之前是在你这里出发的,你说当时大开要送我但我没用他送,自己去的飞机场,但是,我上飞机的时候是两个人,那个人是谁?

  小开再次瞪大了眼睛,说,你、你真的……好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没必要骗她的,我没什么朋友,不想对这个仅存的朋友玩心计了,我说,真的遗憾,我没好,刚才的话是套你的态度呢。跟你道歉。

  不过,我加重了语气说,这个道歉是值得的,至少我知道了,大开不但送我了,还跟我去了成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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