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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求艺苦旅


  

  正月初六,是高三学生返校补课的日子。果明晖没有继续去共大二中补习文化课,也没有去旬阳城画画。而是在父亲的带领下前往景德镇。虽然父亲曾经极力反对果明辉学画画,但是既然儿子倔驴一样义无反顾地要走这条道,父亲又是第一个给予支持,陪着儿子坚定不移地把这条路走下去,哪怕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中国的老父亲,在儿子面前永远都立于不赢之地的父亲。永远都扮演着白脸的狠角色,却又有一颗柔软的慈父心。

  其实儿子赢了也就等于自己赢了,不是吗

  景德镇是中国的瓷都,china在英文字典里还有个义项是瓷都。瓷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学校——景德镇陶瓷学院,果明晖去这里有些歪打正着。中国瓷都,是□□首批公布的全国24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和甲类对外开放城市。景德镇到处是烧瓷的砖窑,所以也到处都是烟囱。如果把高高的烟囱看成树木,那么这座城市就坐落在烟囱森林里面,烟雾像浓重的云一样遮天蔽日。颜色深重的昌江蜿蜒流经全城。

  父亲带果明晖投奔景德镇市区的同年爷。同年爷和果明晖父亲小时候在村里一起长大,和父亲同岁,用北京话说就是“发小”。果明晖当时叫他同年爷,称他爱人同年娘,同年爷是当兵转业到乐平市人民医院。果明晖跟在爸爸后面走进同年爷家的时候,同年爷显得神情威严。茶几上整齐堆放的一摞《计算机世界》显得高深莫测,让果明晖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在同年爷家告退的时候,果明晖慌乱到打不开门。因为同年爷的帮助果明晖得以借住在一间医院宿舍里。父亲则在建筑公司找了份临时工做,有时间就带些水果来看看明晖。

  景德镇陶瓷学院是一所美术学院。学院周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在校的大学生纷纷扯起大旗办美术班。果明晖在村里走了一圈,墙上,电线杆上都张贴着关于陶瓷学院的各色招生广告,那时候还没有彩喷打印,各美术班的老师在展开的素描纸画上最得意的作品,写上画室名号。果明晖在学校门口的“山东画室”报了名。这是老师用自己籍贯命名的画室,一个月后明晖又到“红日”画室,再一个月后他又到了“成名”画室。还有一些画室的名字很怪,譬如“黑森森”、“W”、“野狼”等等。果明晖每个月换一个画室,他怕自己在一个地方呆熟悉了产生惰性,身边都是陌生人带来的孤独感可以让自己专注画画。再就是新到一个画室时老师会对新来的学生多一些关注。唯一的缺憾就是交不到朋友。但现在还不是交朋友的时候。也许有的成功注定需要用孤独来成就。

  父亲回了一趟老家,返回时带来一封罗浪的信,信里说他即将毕业,已确定分配到星星中学。信中的他犹如一头困兽,随时想要冲破笼子。他说:江湖之上,不能少了他的名号。明晖回信诉说自己的孤独,焦灼,担心自己会考不上。劝他安心教书育人,不要迷恋江湖。

  4月份,全国美术院校专业课考试陆续开始。那些艺考生开启奔波模式,流窜大半个中国。果明晖也在这洪流中颠沛流离,他睡过屋檐,喝过雨水。在一次坐了一夜火车回来,果明晖进屋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朦胧中听到妈妈在喊,“六儿、六儿……”。明晖忽然惊醒过来,原来是场梦。醒来后果明晖又真切地听到一声“六儿”。果明晖冲到门口,打开门,原来是同年娘。同年娘说知道明晖快走了,想把他的被罩拆下来洗洗。当她看到果明晖满脸血污的样子,惊在原地,半晌才问“孩子,你怎么了?”果明晖一摸脸,血沾满手掌,他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床单,床单上也满是血。

  当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在全国好几个院校设了考点,杭州就是其中之一。明辉从杭州考完回来坐火车回景德镇,要在鹰潭转乘。进站时人太多,明晖裹在人流中,涌过了检票口,没有让检票员在车票上打口子验票,在进站台的时候被两名工作人员带到一个办公室。和果明晖一起被带进来的还有三人,他们交完十元罚款就放走了。果明晖刚说一句我没有钱,其中一个抬手照明晖太阳穴就是一拳,果明晖的脸顿时就出血了。果明晖看看那个人的手,原来他手上握着一串钥匙,果明晖的左脸被钥匙给戳破了。粘稠的血流下来,痒痒的像一条蚯蚓在爬。他俩一看出血了,就说你走吧。果明晖着急怕赶不上火车,拿毛巾按在伤口处,另一只手拎着画板一路奔跑,刚上车车就开了。过了一会明晖拿下毛巾,血也住了。火车上人很多,多到行李架上座位底下都躺着人,厕所里都挤着五六人。如果你一不小心抬起了一只脚,再想放下就不那么容易了。车非常慢,感觉招手即停,经过的山村小站都要停留。车上有一位背着竹篓的粗壮汉子,周边没有人靠太近。他上车的时候,那鼓起的肱三头肌,在傲慢地宣称“挡我者死,碰我者亡”。所以即使别处密不透风,他却能独享一个从容转身的空间。果明晖依靠身高,呼吸着上层的空气,个头稍矮一些的人只能吞吐成份更加复杂的气体。从鹰潭到景德镇不远的路程,火车竟然晃荡晃荡地走了六个小时。下车后果明晖走在马路上都觉得地在哐叽哐叽地晃着。

  回到住处天都快亮了,果明晖睡得太沉,左脸在枕头上磨蹭时把血痂给蹭掉了,所以伤口又开始流血。同年娘带明晖到医院看急诊,伤口深但创面小不用缝针,消毒清洗一下,明晖回到屋接着睡觉。

  明晖和同年娘约好不要把这事告诉父亲。几天后,伤口完全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很多年后,同年爷已经去世,同年娘回村里养老。春节时,果明晖回村里一定要去看望她,每次同年娘都会拉着他的手说,“孩子,现在真好。”一边摸着明晖的左脸,她当年一定是被果明晖吓得不轻。

  五月份只剩下省内的学校考试。景德镇本地的很多孩子没有离开过家,坐火车对他们来说是很凶险的事。有的孩子由家长带着去考试。果明晖算是有江湖经验的人,混过的画室也多。那些画室的老师说到底也都是陶瓷学院的大学生,近水楼台找个自己画室的学生做女友,他们的女友也乐得当几天师母,两全其美。林子大啊,啥鸟都有,果明晖直呼这世道看不懂。可能是果明晖长得比较可靠,奔赴各地大学考试的时候,老师们纷纷把女友托付给果明晖。火车站,其中一位女生和他的室主男友告别后,跟着明晖往月台上走,那一刻果明晖就像个人贩子。

  上了开往南昌的火车,大家各自坐定就一起打牌。那个时候的人喜欢玩拖拉机,也叫吊主,拖拉机比斗地主有技术含量。果明晖和蓝苓对家,她是一个黑瘦的姑娘,话不多,眼里总流露出慈爱的光。蓝苓此去旬阳,她已约好朋友在站台接她,果明晖把她交给接站的朋友就算完成任务。另外两位,一位叫黄苹苹,一位叫巧儿。黄苹苹身材高挑,长相漂亮,特别爱笑。巧儿是“成名”画室的压寨夫人,画室租在一栋三层民房的第一层。客厅当作素描色彩教室,她和老师同居占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卧室当作图案教室。有一次,果明晖特别早就到图案教室,听到巧儿□□着喊救命,一声高过一声,热烈而奔放。第一次听到这么有张力的声音,果明晖感觉自己都烧起来了,赶紧跑到屋外看深沉冷漠的河水,借着黎明的薄寒让他爆表的肾上腺慢慢降下温来。后来再见到巧儿时总是想起“救命”,果明晖不禁感叹人真是最复杂的动物,那样的娴静和那样的狂野可以在一人身上相安无事。果明晖和同画室的宋福说起这事,宋福说:要是我就真冲进去救命。

  打了一会牌,蓝苓说累不打了,她和巧儿换个位置,坐在明晖身边。一会就靠在明晖的肩上睡着了,果明晖端正身子做枕头,后来她滑到明晖的腿上,明晖又踮起脚尖把大腿给她做枕头。那夜,枕头专业户果明晖一宿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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