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笔底波澜 2

　　“你是不是来自外星球？呵呵，还有活得这样自我的人。果明晖，我的同桌啊。”听到花漾漾问果明晖是谁，书曼都无语了。她拍了拍旁边的书桌。

　　文理分科以后，梅书曼的新同桌叫果明晖。高一的时候，果明晖在高一（二）班。尽管一班和二班仅隔一个楼道，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不通消息。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呵呵。”原本花漾漾到毕业也不一定知道果明晖这么一个人。班上她花漾漾不认识的男生多了去了，更何况是像果明晖这样沉默寡言的男生。当然对于漾漾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孩来说，这太正常了。那时来自星星的都敏俊教授，若是见到漾漾，漾漾说不定也会跟都教授套套近乎寒暄寒暄：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只怕国家主席来咱们学校参观指导工作，你也可以淡定地反问：是吗？有这么一回事吗？”书曼递给漾漾一本图画本。

　　“呵呵，这不怪我，怪只怪你说的这个果明晖太沉默寡言。”漾漾一边接过图画本一边弱弱地辩解道。

　　“这话不假，这个果明晖的确很少说话。你看看这些画，画得怎么样？我刚发现的。”

　　“咱这样翻看别人的东西合适吗？”漾漾一边四下里看看，一边翻开手上这本图画本，厚厚的，装帧得很精美的一本。

　　画画本里分为四季、人物、静物等几个部分。每一部分的画，给人感觉线条清晰，特征鲜明，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两个人往后翻，漾漾还不时惊叹：“这个果明晖的笔法真不错，是个神人啊。”

　　“平日里果明晖的穿着其实很是朴素，衣服都是又破又烂的。却没想到他有这么漂亮的一本图画本。”今天中午书曼看到班上人少，在的几个也都在忙活自己的事。于是书曼就悄悄地翻开果明晖的画画本。

　　“怎么样？”书曼仿佛伯乐一般发现了果明晖这么一匹好马。

　　“画得还真的挺不错的。”漾漾由衷赞叹，“你完全可以让果明晖帮你做黑板报啊。”

　　书曼说：“我就是想果明晖帮我，但是我不敢跟男生说话。”

　　“哦，原来你是为了让我当说客才喊我来的啊。”漾漾爽快地说，“没问题，我来说。”

　　果明晖到班上的时候，漾漾和书曼正拿着他的图画本翻看得入了神。果明晖看到俩人正看得起劲。他就坐在旁边一语不发，局促不安地清清嗓子。书曼涨红着脸，把画画本关上，赶紧放在果明晖的课桌上。

　　“呵呵呵，你叫果明晖啊。不好意思啊。”漾漾嬉皮笑脸地说，果明晖是个瘦高个，鹅蛋一样的脸庞呈菜黄色，显得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穿得的确有些破都无法显出果明晖的清秀来。很安静，给人感觉总是很恐惧，喜欢往人群里缩。这点倒是跟梅书曼有相通之处。“这画画得不错，你帮书曼一起出黑板报吧？”

　　果明晖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没话可说。

　　书曼这个可爱的小伯乐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非常shy,非常quiet。跟男生说话，还没说话呢，脸就先红起来，显得格外拘谨。而这个果明晖似乎比她还胆小，眼睛看向花漾漾，但是视线的落脚点并不在漾漾脸上，而在漾漾脸庞周围的空气里。

　　果明晖还是没做声，漾漾是个急性子：“嘿嘿嘿，你倒是说句话啊，行还是不行？”

　　果明晖就“嗯”了一声，走了。

　　真是个闷葫芦。

　　其实果明晖内心里乐开了花呢，虽然花漾漾说话凶凶的，但是她的语气里还是透露出对果明晖的作品欣赏的意思。他终于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很不错的，老师和同学甚至还不知道他会画画呢，原来这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本领啊。

　　周六下午，是休息时间。果明晖按照梅书曼上午递给他的一张纸条：“中午吃完饭来教室一起办黑板报吧”的请求，早早地把饭扒拉干净，就兴冲冲地到了教室。书曼已经在教室了，她正拿着尺子丈量，把黑板大致地划分为几个区域。然后她指了指右上角的地方对果明晖说：“你在这里画一个雷锋的头像，要脸朝左。既要神似又要画出新意。”果明晖不说话，就自顾自地画起来。人的胆怯和自卑来自于外界，进入绘画的世界，果明晖就表现得很自信。

　　“你很会画，画得很漂亮。”这话从书曼嘴里说出来，书曼也觉得很吃惊。也许是梅书曼发现果明晖比她还胆小，也许是果明晖那种莫名的恐惧反倒让她找到了自信的支点，谁知道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在帮别人找到自我的时候，自己也找到了自我。

　　自从一起办了黑板报之后书曼和果明晖的关系就熟络了许多。有的时候果明晖会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一些静物。梅书曼若是早些到班上看到果明晖的画她会欣赏一下，然后会随手添几笔。

　　这天中午早早地来到班上，梅书曼看到果明晖课桌上的草稿纸上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果明晖看到的时候说：“你更喜欢画人物或者动物啊。”

　　“嗯，我喜欢把画画活。”

　　“这样吧，我把你这幅填满。”果明晖拿起书曼桌子上的一张随手素描：系着猩红色披风的，带着甄嬛小主一样恬淡微笑的女子，果明晖挥挥几笔，从女子的鼻子那里开始画了几朵梅花，然后再倒着画出了一些梅花的枝干。梅花就显出横溢斜出的感觉。

　　“你要是喜欢画，你以后可以在我的图画本上添笔，今后可以留个纪念。”果明晖把自己的图画本递给书曼。

　　书曼翻开，发现里面又多了许多画。她看到一幅命名为“春”的画，绵延的山占据了大半张画面，山下是田，秧苗已经绿油油的。几条田埂上也是野花纵横，于是书曼拿起笔开始在田埂上加笔。

　　一边画书曼一边说：“你好像话很少哦，总是很害怕的样子。”书曼心里觉得好笑，害怕这个词好像从来都是属于她的专利，何曾轮到她来这样评价别人。

　　“是吧，我吧，家里穷，很自卑。”

　　“家里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生活好起来啊。没什么可自卑的，那又不是你的错。”

　　书曼说话慢条斯理，况且书曼的眼睛也总是躲闪着的，不像漾漾那样清亮直视咄咄逼人，也不像如意那样闪闪发亮勾魂摄魄。而且此时她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画上，让果明晖感觉很轻松，人就容易放下包袱。

　　“你知道我最早记得的我小时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梅书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往下说。

　　“我三岁那年，有一次村里来了个爆爆米花的人。好多人围着看，要拿米给他换。有的人家换完就会抓几个给围观的孩子，都快轮到我了，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这时妈妈喊我，我只得丧气地吞咽着口水。我知道妈妈讨厌自己的孩子嘴馋，我猜一定要挨打了。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说我没要吃，希望一会妈妈打的时候轻点。结果妈妈没打我，反而把家里藏着的留着过年的点心给了我一个。原来自己在妈妈心里也是这么重要呢。这件事从此成为我今生最早的记事。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一直以来都是那样一个管教严苛却又充满慈爱的人。”

　　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已经勾勒出来了。书曼对他笑笑，她都能想象那个小男孩馋涎欲滴的样子：“你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吧？”

　　“多，我排行老六，是个老幺，家里人都喊我六儿。”

　　“怪不得，人多分到每个人手上的自然就少。”书曼接着说，“其实你妈妈特别了不起，可能是她知道你性格内向，所以她对你的教育总是鼓励为多。”

　　“嗯。”

　　“所以以后没什么可怕的。”

　　“嗯，是，现在好多了。刚到这个学校的时候，感觉高中的生活跟初中完全不一样，男生女生也都跟以前的同学不一样。你们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家里条件也比我们好。所以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眼花缭乱，心里就觉得很慌张。”

　　“我们家里条件也不好，甚至还不如你们，我们只是兄弟姐妹少点，所以负担就轻点。”

　　断断续续的聊天中梅书曼的画加完了，一个提着篮子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碎花的裙子站在田埂上，柔软的发丝被微风吹动……

　　果明晖仔细地看了看，对梅书曼竖了竖大拇指，问：“你知道何沐阳他们四个人吗？”

　　书曼说：“知道一点，不太熟。”

　　说到何沐阳，果明晖忽然就笑起来，他拿出书本里夹着的一张纸递给梅书曼，说你看这首诗，是何沐阳写的。

　　“哈哈哈哈。”一向说话声音蚊子叫一样的书曼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说这是何沐阳写的？这也太顽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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