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心似箭 2
第二天漾漾起床刷牙的时候，爸爸轻快的脚步从外面走进屋，递给妈妈两条鲫鱼和一斤肉。
“这些够吗？”爸爸乐滋滋地问。
“够。”
“哈哈，有鱼吃喽。爸爸，你这么早就去了镇街上了？”漾漾说。“妈妈，我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那肯定，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早饭又是稀饭加馒头。
“妈妈，我们能不能三顿都吃干饭，天天吃稀饭。清汤寡水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朵朵说。
“那哪里吃得起，没那么多钱买米。”妈妈为难地说。
漾漾也特讨厌早晨吃稀饭，妈妈这么说，漾漾也就不做声了。
妈妈只是个民办教师，月工资收入是50元。那个时候民办老师的工资还不是每月定期发放，而是在年底一次性结清。去年为了增长漾漾和朵朵的见识，扩大她们俩的视野，妈妈跟爸爸据理力争要买一台电视机。在吵了无数次架之后，妈妈非常硬气地用自己一年的工资596元，买了一台14英寸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那个时候漾漾家的那台电视机可是整个学校仅有的三台电视机之一。所以漾漾也比很多人更早接触到电视机。
爸爸是个转业军人，结婚开始几年爸爸总是很少在家。那个时候的爸爸是没有权利处理自己的工资的，因为都要上交给奶奶。只有给了奶奶，家里才会安宁，否则有更多的架要吵。爸爸转业安排工作以后，家里的境况有了好转，但是漾漾和朵朵又大了，学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每到开学家里总是提前支取爸爸下个月下下个月的工资来交学费。爸爸妈妈总会在每个月领了工资以后，把这个月要用钱的计划订好，很多时候即使精打细算也总还是缺钱。
想想中午有鱼和肉吃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漾漾把脑袋甩甩，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烦心事给甩掉。
吃过早饭，妈妈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着，油烧得旺旺的，鲫鱼炸得全屋子都飘出一阵香。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四个菜：红烧鲫鱼、辣椒炒肉、雪里红肉丁和红薯丝。难得的丰盛。漾漾欢快地吃着，“妈妈，你烧的鱼真好吃，辣椒放得恰到好处，辣得滋滋有味，又不会伤着胃。”
“是吗，那就多吃点。”妈妈开心地说。
爸爸夹了一块肉，妈妈说：“那个让漾漾吃，你就别吃了。”
“哦。”
“这个菜里面也有肉，你吃这个。”妈妈指了指爸爸面前的雪里红道。
爸爸笑笑，放开筷子重新把筷子伸进雪里红的那个碗。朵朵看看，把筷子放在嘴里，也很自觉地不再吃鱼或者肉了。漾漾才发现，一直只有她在吃这两个菜。而雪里红里面的肉丁少得可怜。妈妈不会把筷子伸进肉碗里，更不会搛鱼。都说妈妈喜欢吃鱼头，可是自己的妈妈连鱼头也不舍得吃。
“妈妈，干吗让我一个人吃，你们就吃腌菜和红薯。”
“妈妈要让你狠狠地吃上好的，把营养补回来。”朵朵说。
漾漾往朵朵碗里搛了一块鱼肉。再往爸爸妈妈碗里各搛一块。妈妈把鱼夹回菜碗，“你夹什么夹，让你吃你就吃。你不吃拉倒。”妈妈总是很严肃，让漾漾非常害怕，也让她内心压力很大，她不喜欢妈妈这样。就是吃好吃的鱼和肉，漾漾仿佛都觉得食不下咽。她喜欢快乐一起分享。
接着妈妈转过脸对爸爸说：“我们平时在食堂又不是吃不到。”
漾漾知道妈妈爱听什么。晚饭后是一家人最温馨的闲聊时光。
“妈妈，你知道吗，我的作文被学校的黑板报给选上了，我班上就我一个哦。”
看到爸爸妈妈开心的样子，漾漾继续说：“这次回学校，就要参加学校的作文竞赛，我和梅书曼都选上了。”
“妈妈。咱们家是不是都喜欢看小说，是不是有这个遗传。我们寝室的人都说我老是抢小说看。”
“我以前也喜欢看小说。你和朵朵很小的时候，每晚在煤油灯下，我就给你们姐妹俩纳完鞋底后，我也看小说。”
“怪不得，原来我嗜书成癖是有原因的啊。你都喜欢看些什么书？”
“有《红楼梦》、《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还有《红岩》吧？都不太记得了。”
“哦，朵朵不太喜欢看，是吧？”朵朵对于自己没这个爱好有些自卑。
“妈妈，你知道吗，我们同学说我的名字取得很好听，很特别，她们都叫什么英啊，珍啊，香啊，琴啊之类的。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取的。”
“妈妈你真厉害。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
“你以前不总是怪我给你取了这么一个难写的字做名字吗？现在喜欢了。漾是漾开、绽放、盛放的意思。妈妈希望你的人生是自由、美丽，绽放的。”
“妈妈，为什么我叫朵朵，你取的也太简单太草率太敷衍了吧？妈妈偏心。”
“人活着要的就是简单，简单的人容易快乐，妈妈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简单的人。我们家不但有一朵自由盛开的花，还有两朵，所以你就叫朵朵。”
“我还参加了学校的乒乓球比赛呢，差点输了。朵朵，这点有你的功劳，咱俩经常一起打球，所以我才得到一等奖的。”
“呵呵。”朵朵也不是一个肯居功的人。
“对了，你还记得黎章吗？”
“是不是那个来这里很多次，给你拿米拿菜的那个叔叔。上次还给你拿了衣服吧？”
“是他吧，妈妈?不多我不记得我以前认识他。”漾漾说。
“你当然不记得，等你长大了他就在外面念大学去了。”
“他念书很厉害么？”
“我教他的时候还行，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漾漾希望这些叨叨的小消息给家里带来了新的气息。似乎她的阐述能给家人带来希望，让妈妈觉得自己的付出就快有回报了，她承受的苦楚都是值得的。她没有提她期中考试的事，她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但是她会努力赶上去的。
但是妈妈并不是好糊弄的。
“漾漾，你参加作文乒乓球这些竞赛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考不上大学，什么竞赛拿名次都是虚的。我宁愿吃尽所有的苦也要供你和妹妹好好读书。漾漾你也知道当初差一分考上师范，如果我们有个什么人可以走走关系，也不至于就上不了师范。朵朵你也听着，你们不能依靠我们的力量给你找工作。女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向男人伸手要钱，才能活出自己的尊严，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你看去年为了给你们买台电视机，我跟你爸爸吵了那么多次架。最后还是用了我一年的工资买的。”
每每这个时候，漾漾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沉重，心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她想如果自己不好好学习妈妈该多失望。所以每次回家返校后漾漾心里发狠要专心读书，更加坚定努力求学的决心。
回校的日子转眼即至，这天吃过早饭爸爸递给漾漾20元钱：“拿着，漾漾，这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
“不要这么多，我身边还有6块钱呢。”
“拿着，你不要乱花就够了。”
“那我拿10元吧。”漾漾知道每个月15号发工资的那天就是爸爸妈妈吵架的一天，因为每次精打细算，家里总还是入不敷出，寅吃卯粮。他们吵架的声音又很大，大到全校的师生都能听到，漾漾觉得很丢脸啊。自卑就是那样一点一点侵入到她的内心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推来推去的好看吗？”妈妈惯常的威严语气让漾漾再次臣服，妈妈天生是个当女王的料。但是妈妈说的话也没错，好日子不是靠漾漾这样省吃俭用能换的来的。漾漾把20元钱放好在贴身的口袋。
所以尽管远离父母远离家，孤身一人在孤岛高中她反而更轻松更快乐，因为在那里她不会听到爸爸妈妈吵架，那里也没人知道她父母会吵架。人总是这么矛盾，在校的时候想家的温暖，在家的时候想在学校的轻松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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