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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鸿门宴


  

  王永富虽然也疑心崔正阳嫁女儿的动机,说起来自己家论家世、势力、财力都比不过他,没什么值得他图的,就是松松,虽然不成器,倒还生得人模人样,颇招人喜欢,已经有不少人家前来提亲他都没有应承,他崔正阳有毛病的闺女嫁给儿子也不算亏,还有其他可图的吗?

  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作罢,因为目前有更头疼更亟待解决的事情,那就是陈明允的清查自交棉行动,每个清查出来的棉桃都像割掉了他的一块肉,让他恨得牙痒痒,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这天,王永富摆了一桌酒席,请陈明允过来坐坐。陈明允早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本不想来,奈何王劲松带着弟弟杨杨哥俩强拉硬拽,把他拉进了家。

  陈明允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便大大方方地端起一盅酒,向王永富敬道:“叔,我反客为主,借你的酒先敬你一杯!”两人连干三杯,王永富脸色不变,陈明允脸上已经起了一层潮红。王永富招呼着他吃菜,也不提其他的,陈明允心下明白也不点破,只是和他东扯西拉。

  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闻到酒肉的香味,急得摇头摆尾,陈明允扔下一根骨头,它蹭一下扑上去欢快的啃起来,啃完后又趴到陈明允腿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王永富“咄”的一声喝退它,黑子却充耳不闻,只管趴在那里伸着红红的舌头,王永富骂道:“畜生!给你根骨头吃,你就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是不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明允闻言一笑,也不自作多情的对号入座,只是喝酒吃菜。王永富骂完,冲陈明允说:“你别见怪,我喝多了,胡说几句!”陈明允摇摇头,又敬他一杯。王永富喝完,放下杯子长叹一声:“你叔命苦啊!这一年怕是要白干了!”

  “叔,你这是说的哪儿话?”

  “我这一年的种子、化肥、工人工钱,全都是从银行贷的款,天天儿的给我算着息呢,全指望着这点棉花地里的收成拜扯。松松要找媳妇儿,杉杉和杨杨要上学,杨杨超生的罚款都是我向人家借的还没有还完哩!当家人的日子不好过呀……来,干了!”看来,王永富要打苦情牌了。

  陈明允不怕他来硬的,也不怕他利诱,见他这么说倒是一阵为难,毕竟人生阅历浅,又古道热肠,容易和人产生共鸣,两人不觉间已经一瓶酒下肚。

  “叔,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是,这些借口不是停止清除自交棉的理由啊!你也知道,这次清理行动是市里例行的……”

  “行了行了,市里哪次不是做做样子就回去了,有工夫管我们这犄角旮旯的事儿!还不是你和那个崔正阳,天天闹得我们鸡犬不宁的。”王永富也有几分醉意了,见陈明允仍然端着架子不松口便有几分恼怒不觉间顺嘴溜了出来。

  “叔,你想想,如果仅仅是为了提高产量,要我们这些技术员干什么呢?你们这个地方的棉花出名就是因为它是杂交棉,色泽好纤维长不结籽,要是任由自交棉泛滥,就算提上去那么一成半成的收入,真把杂交棉这个牌子给砸了的话,损失最大的还是你们种植户呀!”

  听着陈明允苦口婆心的劝说,王永富有些感慨,他拍拍陈明允的肩膀,“你说的这些叔都懂,叔也不是糊涂蛋,只是事到了自己头上,难免被一星半点的利益蒙住眼,世上的人啊,有几个人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叔,我就知道你深明大义,来,干了!”两人又碰了一杯。

  “我也不指望你当个睁眼瞎啥都不管,只是你能不能高抬贵手,给我留下一点活路,村上的这些技术员没一个像你小子这样狠的!”

  “叔,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只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不能马虎,这是我的原则。”眼见着王永富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不知道他是酒上了头还是气蒙了心,他继续说:“不怕你笑话,明允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能以身作则,不把制度当人情来执行,希望叔你能体谅。干了这杯,明允就失陪了。”说完,便把酒杯一推,起身离开了。

  王永富忿忿地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离席而去,衬托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恼羞成怒,心里暗恨:“把这些酒肉给黑子吃了它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来,什么东西!”

  他眼角余光瞟到陈明允坐位上有个东西反射起一道电灯的光芒,拿起来醉眼迷离的一瞅,原来是一串钥匙,他喊来大儿子,刚想让他把钥匙给陈明允送去又改变了主意。

  他低声对大儿子说:“把他的钥匙悄悄地拿去配一把,然后给他扔到住的地方门口。记住,别和任何人说!”王劲松虽然不解,还是按吩咐去办了。

  陈明允微醉的跨出门槛,被早就侯在一旁的沈欢一把扶住。陈明允一来沈欢就得了信,她知道棉桃就是王永富的掌上宝、心头肉、财神爷,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明允的所作所为怕是已经引起了王永富的极度痛恨,这场酒席只怕是鸿门宴。她担心他们起冲突,一直悄悄的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

  沈欢将他扶着往外走去,担心的说:“你喝了多少酒呀,他没怎么你吧?”

  陈明允见沈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有些好笑:“我又不是重伤员,看你这么用力地搀着我!”

  沈欢也笑了:“我看你好像喝醉了嘛,我送你回去吧!给你喝点水醒醒酒。”

  陈明允借着酒劲撒起了娇:“不要,我要你陪我转转。”

  有的男人撒娇真是不能看,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可陈明允这一软语低哝,沈欢心里一阵荡漾,啊!平时像个硬汉一样的他居然还来这一手,硬朗的眉眼都变柔和了,红扑扑的脸蛋蛮可爱的嘛,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沈欢就陪着他在村子周边漫无目的游荡着,夏夜像个温柔多情的姑娘,轻拂着人的脸庞和皮肤,直让人心中痒痒的,欲说还休。虫鸣阵阵在她的裙纱里轻吟曼唱,流萤在她的黑发间飘流闪烁,偶尔有成双入对的情侣的身影倏忽一闪,又没入了她的影子后面。

  两人来到村子附近的一块棉田旁边,望着黑夜中无际的棉海,风吹过层层的枝叶颇类似波涛汹涌的海洋,偶尔有顺风把棉田里的低声笑语吹过来,影影绰绰又几不可闻,仔细听时却随风而逝。不知道这里面埋藏了多少秘密,见证了多少情爱,又包容了多少原罪。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猜到了彼此的想法,一阵心跳耳热。陈明允揽她在怀,附在她耳边说:“你知不知道里面那些人在做什么?”

  “你坏死了,不知道!”沈欢红着脸推开他,往回跑去,回头一望,陈明允却蹲在了地上,又赶紧跑了回去。

  原来刚才陈明允感觉胸口一阵烦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冲上来忍不住吐将起来,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才罢休。

  沈欢赶紧拿手帕给他清理干净,扶他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嗔怪地说:“真搞不懂你们男人,酒有什么好喝的,非要找罪受!”

  陈明允一会缓过劲来,刮着她的鼻子说:“开心的时候喝的酒当然好喝,不开心的时候喝进去的就想吐出来喽!”

  沈欢心疼的摸摸他紧蹙的眉头:“你呀!为着工作的事得罪了多少人,还非要硬抗着。看你这些天眉毛拧得都解不开啦!”

  “沈欢,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为自己,也不为名利,只想坚持我觉得应该坚持的,可是这好难好难!”陈明允一脸挫败感,往日的自信和潇洒都跑得无影无踪,他只有对着沈欢才会卸下坚强的外壳。

  “你别灰心,我相信你的坚持是值得的。你以前不也对我说,我们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吗?要是连自己的一点底线和原则都没有,那还能有什么追求可言?”

  “有你真好,沈欢,你总是懂我的!”陈明允和她抵着额头对坐着,月光如水,照着他们青春的侧影,散下剪纸般的轮廓。肚子里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你把吃的晚饭都吐了出来,现在肚子空了吧。我们回去吧,给你吃点东西。”

  “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你!”陈明允说着,扳过她的头深深地吻上了她,带着酒精气味的吻好像与往日特别不一样,仿佛将沈欢也迷醉了,她在他炽烈的气息下渐渐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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