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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纯洁的吻


  这天中午的伙食有些特别。

  天气炎热的夏天,这个地方的人喜欢用熟脆的花生米和蒜米一起捣碎成泥,再淋上酱油、醋,撒适量盐,加少许凉开水,搅拌均匀,和成一碗辛辣开胃的花生蒜茸酱。

  工人们挖上一勺,夹在馒头中间,恰如西餐中的两片面包涂抹酱汁的三明治,吃上一口,酸爽、甘辣、刺激,只觉各种滋味交融在一起反复刺激着味蕾,令人胃口大开,馒头吃了一个又一个。

  另有一碗西瓜酱,是自家用黄豆和西瓜酿的,与普通的黄豆酱做法差不多,只不过在将酱块入瓮腌制的同时,把西瓜的瓤和子一起放入腌制,腌制好的酱增添了西瓜的甜与香,别有一番韵味。工人们拿着胶东章丘出产的大葱蘸酱吃,黄酱鲜甜,大葱辛辣,两者交融的滋味却是给个烤乳猪都不换的,吃得那是一头劲。

  葱段青白分明,比小孩子的手腕还要粗壮,维芳挥着一根大葱都快比上她的手腕粗了,吃得一头汗,嘴角腮帮子上全是粘乎乎黄褐色的酱汁。

  “咦?又吃到一个!”她开心地笑着,从嘴里吐出一个西瓜子,宝贝似地放在面前的桌上,那儿已经有几颗黑乎乎的西瓜子。

  维芳是要留下来,等闲暇的时候当宝贝来磕着回味的,她这个年龄的城里女孩们哪个不是嗜食零嘴,各种杂七杂八的食品不离嘴,这里却只能在嘴馋心痒的时候拿出一枚珍藏的咸西瓜子慢慢品尝,让咸香的滋味在口中回味,满足自己的匮乏。

  乡村的孩子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漫长夏日百无聊赖的时候,口中就会泛滥出种种渴望,希望有一种区别于用于充饥的饭菜的味道来满足成长中的空缺,有的孩子们会在自家菜园中摘来黄瓜、西红柿生吃,这倒不稀奇并且还而绿色健康,有的孩子却是摘下茄子生吃,那种北方圆大的肥茄子不同于南方的长茄子,肉厚嫩,汁水多,甘中带辣,估计孩子们在拿着长长的茄子把大啃的时候把它想像成了美味的鸡腿;更有甚者,会用火柴盒盛上一小盒面粉,或者盐粒,面粉就是普通的小麦粉,而盐粒不是我们现在吃的精盐,而是以前晒的那种老粗盐。孩子们就用舌头一下下地舔舐着火柴盒里的面粉或者盐粒,单纯为了获得一种“吃”的满足感。

  西瓜子的数量本就不多,有的人要么嚼碎、要么磕开吃种留皮,要么根本没有感觉到就咽下肚子了,几个小女孩是像维芳这样,她们的小儿女心性暴露无遗,沈欢笑着看看她们,觉得这样无忧无虑的年纪真好,虽然要承担起辛劳的工作,但快乐还是那么单纯。

  蒜茸酱和西瓜酱好吃是好吃,可吃下去的后果也是相当大的,工人们只顾着吃的时候爽快过瘾,不知不觉中进食了大量的食盐,在下午棉田垄上剥花挥汗如雨的时候,感觉自己快成了一块腌人干,口腔和舌头咸的发苦发紧,身上的汗碱越来越重,不停的有工人从工作岗位上回到地头上找水喝,干活的效率也就降低了。

  这也是精明如王婶不愿意看到的,蒜茸酱和西瓜酱的成本极低,但是要是算上工人们经常食用造成的工作效率低下来算,是不划算的,而且要是经常食用的话,工人们也会厌烦,而且落下个她家待工人苛刻的不好名声。在事情多做菜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为之尚可。

  沈欢这时候喉咙也像着了火一样,虽然她吃进口中的酱量远远没有其他工人多,但不知不觉中口腔细胞也被盐分渗透失水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口腔表皮细胞像生物课本中的插图一样,慢慢的萎缩,急需水份来使它恢复原形。

  在跑了一趟地头后,她发现喝水也是件困难事了,虽然王婶早有准备,让王劲松准备了比往日多的水带来,还是快速地消耗掉了,而且喝水的地方一片狼籍,争争抢抢。如果没有看到别人喝水的时候,免为其难的也可以喝进口中。可当面看到那么多形形□□的嘴巴包住那个水桶口,舔舐着,吮吸着,她就觉得自己难以再入口了。

  以前沈欢小时候爷爷给她讲过一个小故事,说什么叫干净?

  沈欢不明白,干净就是干净,还能是什么呢?爷爷说,眼不见为净。

  从前,村里有一个卖豆腐的,天天挑着一担豆腐到处叫卖。豆腐就放在担子两头的竹箩里,用笼布盖上。人人都说他家的豆腐干净,气味好,所以生意不错,每天都能卖得精光。

  这次,和往常一样卖豆腐的挑着担子到了一户熟识的人家,这家的黄狗也像往常一样跑出来迎接他,对着他亲热地揺尾巴,他按例用刀割了一块豆腐给送进门去。

  这时,这户人家的对门恰好走出来,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黄狗用爪子扒开笼布,抬起一条后腿在豆腐上撒了一泡屎,又用爪子把笼布扒下来盖好。

  这会儿工夫,卖豆腐的也走了出来,一边将钱收进口袋,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显然毫不知情。

  对门的人喊道:“卖豆腐的,你的豆腐干不干净?”卖豆腐的一时摸不着头脑,气愤地说:“没有比我这豆腐更干净的了!”

  对门的人哈哈大笑:“什么叫干净呀?眼不见为净!要是其他买豆腐的和你自己看到刚才那黄狗在你的豆腐上撒了泡尿,你还觉得这豆腐干净吗?”卖豆腐的凑上去一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尿臊味,不禁感叹了一声:“果然是眼不见为净啊!”

  我们不去分析那只黄狗在豆腐上撒尿的动机,以及吃豆腐的人是不是吃出一股尿臊味,因此更不用追究这个故事的真假,但确实是说明了一个人的心理,在你没有看到的时候尚可以自欺欺人,就像在喜好大排档和流动摊贩的食客,如果单看到光鲜美味的食物还可以安心的享用,若是亲眼看到这些食物在什么样的环境、被什么样的手、用什么样的材料加工而成,恐怕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再吃下去。

  沈欢现在的情形正是如此,如果要么喝,要么死,她肯定选择喝;如果要么喝,要么渴,她现在暂时宁愿渴着点。

  生理上在强烈地要求水的滋润,可心理上实在抗拒着那喝上去无疑是和无数人间接接吻的水。刚来不久的时候,她忍不住干渴去喝过公共的水,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喝过后她反胃了好久,自此只要不是濒临渴死她都不愿意碰那个水。

  两个念头在她心里来回冲锋,双方都死伤惨重,连沈欢这个本体战场也伤痕累累,她时不时地伸出木木地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干涸的像是一块老榆树皮,裂出重重沟壑,她几乎是靠惯性支撑着在剥花,一路下来不知不觉得走到了缚着红丝带的地方,她叹了口气,看着浓绿厚泽的棉叶,情不自禁地摘一片放在嘴里嚼起来,几滴绿色的汁液被压榨出来,苦苦的带着莫名其妙的味道,“啊,呸呸呸!”怪不得神农尝百草时没有把棉叶当作吃的,味道果然不中吃!

  “那叶子吃起来很解渴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欢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军绿色的水壶在她面前晃着,听到里面的水发出沉重的咣当咣当声,完全忽略了拿水壶的那只手的主人,她的眼睛一下子放射出狼一样的光彩,直勾勾地盯着它。

  “看来你是不需要这个水壶喽!”说着那只手带着水壶就往后缩。

  “你敢!”沈欢看到自己的猎物居然想撤走,果断向前一扑就将它抓在手里,立刻拧下壶盖狂饮起来,也顾不上刚才那勇猛一击将手持水壶的陈明允撞倒在地,自己是趴在他身上喝水呢!陈明允也不吭声,甘愿当人肉坐垫被压在下面满眼爱怜地看着她鼓着小嘴喝得带劲的模样。

  沈欢一口气喝下半壶,觉一股清凉的细流缓缓流进心田,补充进即将干涸的四肢百骸,全身恢复了勃勃生机,一时之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脸色和嘴唇重新红润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累得直接趴在了陈明允的胸膛上直喘气。

  茂密的枝叶给他们搭建了一个凉棚,炽热的太阳都穿不透这肥厚的叶片,反而在钻营着穿过叶片间的缝隙后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两人身上,波光鳞鳞如他们的心情。

  “唉,大热天的我大老远跑来,还没喝上一口水呢,现在还被人当成肉垫。”陈明允叹着气说。

  “你要喝水啊,张嘴!”沈欢嫣然一笑,直接用嘴含了口水送到了他的口中,陈明允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柔软的小嘴凑到了自己唇边,从里面倾倒出一片甘甜的生命之水,他瞬时心头一热,紧紧抱住她,攫住她的唇索取起来。

  然而她只是紧紧用舌尖抵住牙关不肯放他进去,他试探了几次都不肯罢休,听她在耳边说:“现在,我想要一个纯洁的吻。”

  陈明允哭笑不得地松开她,两人坐起来,他笑着问她:“什么样的吻才不纯洁?”

  “反正像你那样,肯定不纯洁。”沈欢懒洋洋地说,因为喝了过多的水,肚子里鼓鼓胀胀,一动就晃晃当当响。

  “你是不是困了?要不你睡一觉,我替你剥花吧!”陈明允看到沈欢的样子有点心疼。

  “不用,你可以帮我,但记得老规矩。”沈欢虽然很想就地躺着睡一觉,但就怕睡过去就起不来了。

  “知道了,老规矩!”陈明允又气又笑地看着她。

  “你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渴死了!”沈欢摸着水壶,像捧着一个大宝贝。

  “我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家门口扔着一堆蒜皮和葱皮,我猜你们今天中午吃了蒜茸酱和西瓜酱,怕你渴才把水壶送来的。就知道你不会带水!送你个水壶都是摆设了。”

  沈欢二话不说,上前捧着他的额头用唇轻轻一印,而后说:“这是奖励你的!”

  陈明允大笑:“奖励我一个纯洁的吻么?”

  “恩。”沈欢轻轻地说,“大家都从大桶里喝水,我一个人带水显得多不合群呀!”

  “你就是爱操心别人的想法!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我呢吗,我保证把水给你速递到手中,绝对不会让我开得正欢的小花枯萎了。”

  “恩。”虽然姿势怪异,沈欢却觉得从来没趴得这样踏实过,身下的人多么结实健壮,能感觉出他有力的心脏嘭嘭跳动的声音,有了他感觉天塌下来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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