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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拖拉机大混战


  院子里的灵棚还没有拆除,王永富晚上也只是象征性性进去呆一会,并没有在灵棚里睡草铺守灵,兼之棉田里的活计要紧,许多后续本应繁琐的祭拜仪式都一应简化了。

  因为害怕这两天的白事耽误了棉田里的工作,王永富更加变本加厉地督促着工人的上下工时间。早上起床的时间已经提前到了四点钟,沈欢起床的时候,两个念头仍然在脑海里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吃过早饭,王永富召集工人们进行了一次简短而有力的会议,他说:“这些天,因为松松奶奶生病要人伺侯又加上办丧事,我们一家人是忙得恨不得劈成两半,地里的活多亏各位上心了,我王永富在这里这先谢谢大家!”

  说着,朝四周抱了抱拳,一脸感激,见有的工人露出一脸轻松自得的表情,随即便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哪些人踏实肯干,哪些人撒奸耍滑,我心里有本账嘿!别以为背过我去干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亮亮,你那天在地头喝水的时候说像马尿是不是?虎子,你有次在河堤上倒花的时候是不是被一只头顶上飞过的家雀拉了一头?云霞,你是不是爱吃躲在被窝里吃辣椒……”

  被点到名字的工人顿时变成了吃惊地雕塑,张大了的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其他工人也噤若寒蝉,眼神四顾,想着是哪个多嘴拉舌的把话都报告给了活阎王?

  王劲松和杉杉可疑是肯定的,这毕竟是人家自家产业;有的工人把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吴玉倩,见她气定神闲地坐着太不符合内奸鬼鬼崇崇的形象了;也有的人怀疑上了爱拍马屁的亮亮,可他自己都被检举了,是不是搞的谍中谍呢……

  牛丽莉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见有几个工人的眼风扫过自己,强自镇定地稳住了身形。王永富见这招敲山震虎有效,又勉励了几句才散会。

  在田里见到陈明允,王永富又一番感谢和客气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王永富的间谍战起了作用,这天上午工人们干起活来都分外卖力,仿佛稍微一松劲王永富就会在看不见的地方举起黑枪。

  中午干完活回到王家已经快一点钟了,工人们在拖拉机上累成了一滩泥,连平时争座位的力气都没有了,沈欢也没有再练金鸡独立,而是半倚半躺的挤在了一堆人肉中,彻底和工人们融为了一体。连滚带爬地从拖拉机上下来,平时抢水喝赛跑的场景也不见了,一个个拖着疲沓的步子默默坐下就吃饭。和其他工人们狼吞虎咽不同,沈欢食不知味,仍不知该如何抉择。

  吃过饭,没得休息一会儿,王永富就连声催促着要他们下地。工人们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还是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刚下来不久的拖拉机。

  有些小工人耐不住疲劳,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居然睡着了。张晓菲最近脸色一直不好,虽然鼻血没有经常流,可能是流的血一直没有补回来,面无血色。她显得很萎靡,挤在拖拉机的一角,正好无意间和沈欢挨作一处。张晓菲现在虽然不再针对沈欢,两人仍是淡淡的客气,仿佛达成了一种不可说的默契。远望过去,分不清老少男女、俊丑善恶、上过学还是没上过学,只看到明晃晃的阳光下一车人肉奴隶晃成一堆刺眼的肉。

  在驾驶座上开车的王劲松也是对父亲一肚子怨言,暗骂父亲是个老顽固、守财奴,这么热的天拉着自己受这洋罪。这种扶手拖拉机没有驾驶舱,只能暴晒在阳光下,他跟着工人们干一天活不说,还得当司机,工人好歹在拖拉机上还能打个盹儿呢,他还得打起精神来开车,越想对父亲的怨气越重。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虽然都是些皮外伤,可出汗的时候格外痛苦,像无数蚂蚁在咬啮着伤口。

  这还是父亲打给父老乡亲看的“面子工程”,内里并没有使大力,所以没有伤筋动骨,等到父亲真发起怒来,高翔又替他化解了,要不然他的境况更惨。

  王永富年轻的时候也有几份雄心壮志,无奈生不逢时,第一个儿子便寄于厚望,严厉敦促他学习,希望他能长点出息,读出个名堂来,谁知道这孩子只知道游手好闲,对读书根本不认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终王永富认命了,大儿子初中毕业就让他回来替自己守着这份家业,把希望开始寄托在小儿子身上。

  王劲松几次表示想要外出打工,他都不同意,自己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要雇工人,哪能放他出去快活。大儿子是什么德性自己是清楚的,在眼皮子底下都不安生,要是出去打工能挣什么回来。父子间也是互有怨言,毫不理解,加上王永富从小对大儿子高压相逼,远不如对小儿子这样慈祥宽和,造成了大儿子对自己畏如鼠猫。

  王劲松发动拖拉机的时候就觉得柴油不多了,反正时间还早,决定先开到村里的加油站去加点油。

  到了那儿前面已经有几辆农用车在排队,他懒得在烈日下等着,直接把车开到一个荫凉处歇着,那儿是个急拐弯的视线死角,是不应该停车的,要是有车急速开过来容易出事故。

  王劲松可想不了那么多,太阳烤的他皮都要焦糊了,心里又憋着一股火,被父亲盯得这样紧,一直没能跟高翔说上话,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找机会把高翔单独约出去。这时候还管它哪里能不能停,看到那里有一棵大树直接就奔过去了。

  这是人的本能,冬天找阳婆,夏天找树荫,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使然。

  那时候的加油站还不像以后的规模化的加油站一个样子,用统一的油枪加油,电子显示牌直接显示单价、加油数量和最终价格。而是用大大小小的储油罐盛放着各种煤油、柴油、汽油等各种用途石油,要加油时候用一个油壶将油舀出来,放在特定的容器里在地磅上称好,算好价格,再用漏斗加到油箱里去。

  王劲松看油站上的人不忙了,示意他过来加油。这时,车上的人在荫凉的庇护下也渐渐活转过来,开始伸胳膊踢腿地活动着麻木的身体。

  沈欢一直用草帽帽檐盖住自己,一片清凉覆盖下来才把草帽揭开,喘口气。她刚像个庄稼汉似地赖赖地伸了伸懒腰,手还伸在半空就愣住了,陈明允正在旁边微微笑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收回胳膊:“你这人,怎么随时都能出现呐。”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很想找他问问建议,又怕重蹈上次因为问计杜学峰而造成的心理偏失,她想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不管出现什么后果自己都会勇于承担,而不是潜意识地想着归咎于某人某事。

  宁做铺路真石子,不做蒙尘伪良玉,她告诫自己。

  “这不是碰巧吗,说明我们有缘份。你的嘴唇怎么那么焦,想不想吃雪糕?”听到雪糕这个词,一拖拉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寻找发出这个词的源头,仿佛找到源头就能吃到雪糕一样。

  “嘘!”沈欢看到众人狼一样的目光,赶紧制止他,这时候他给她买支雪糕在众人面前大吃会犯了众怒的。

  陈明允也明白过来,不再吭声了,而是转身向自己的摩托车走去,一会从车上的挂包里拿出一个军绿色的水壶走了过来,沈欢一看就明白了,看到众人依然盯着自己,她一句话都没讲就接了过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也省得让他们听了去白嚼舌根,水壶先拿着回头再说。

  陈明允对她这样痛快接受了倒是很意外,然而还是开心地笑了:终于把它送了出去!他之所以这时候拿来给她不是碰巧带着,而是随时带着准备找机会送给她。他冲沈欢摆摆手朝摩托车走去,准备离开。

  何嫂是听壁角的高手,眼睛也尖,具有中国大妈所有的优秀潜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尽管沈欢和陈明允大部分在打哑剧,她也猜到了大概,不禁发出响亮的哧的一声嘲笑。

  张晓菲正在迷糊,听到这噪声不耐烦地手臂一挥正打在何嫂的脸上,何嫂哪能受这个屈立即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张晓菲腾一下站起来不甘示弱地厮打起来,狭小的车厢里旁边的人立时受到了波及,几个人叫成一团:

  “你踩到我脚了!”

  “谁打我的脸!驴日的!”

  眼见着就要演变成一个拖拉机大混战,数不清的手和胳膊在推推搡搡,张晓菲站在车厢边上又身体羸弱,一个站立不稳,不知道被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大力一推,身体失衡,整个人一晃就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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