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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舌挑群工


  南厢房里,几个男工在擦洗身体、换着衣服,虽然他们平时不怎么爱干净,但上午的衣服已经饱吸了盐分,几乎立在地上不倒的,只好再换一件吸下午的汗水,要不然汗碱该留在皮肤上灼人了。

  见杜学峰进来收拾行李、衣服,亮亮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问:“喂,四眼老鹅,你干吗去?”自从杜学峰住进来,就得了个四眼老鹅的绰号,当然这归功于王劲松,工人们有的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直接称呼“四眼老鹅”。

  平时杜学峰生怕再遇到张超生那样的愣子,又担心寡不敌众,只得忍气吞声,所以日子过得十分窝囊。

  这些没教养的粗人一个个满口市侩之语,挖鼻子、抠脚、打嗝、说梦话、磨牙、放屁,挤兑他,害得他吃不好、睡不好,要刷牙不见了牙刷一转眼发现有人拿它在刷鞋,要喝水不见了水杯回头看到有人拿它养了蝌蚪,有一次那个叫虎子的愣头小子居然一屁股差点把他的眼镜给坐折……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有次他忍不住对着嘲笑他干活草鸡的工人们骂了声“你们这群傻B”,看着满屋子对他仇视的眼神,杜学峰算是傻了眼,他第一次觉得眼神汇聚成一把刮骨刀的力量是何等惊人。要不是一时在沈欢面前夸下海口,他早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次蒋帆来真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还能不抓紧吗。既然马上要走了,不用再怕这些人背后给他小鞋穿,挑衅的又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家伙,他决定一展雄风。

  杜学峰勾了勾手叫亮亮过来,手指几乎戳着他的脑门说:“我干什么去?我告诉你,我就要去上大学了,离开你们这些可怜的家伙!你知不知道叫别人绰号是不礼貌的行为?你叫我四眼老鹅,我叫你什么?鼻涕虫?马屁精?还是廉价劳动力?你们这些人……”

  他手指环顾一周,包括虎子在内的几个人全指了进去,“以后能有什么前途和作为,不过是卖身卖力的劳碌命!我,”他拍拍胸脯,“堂堂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你们一辈子难以望其项背,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和我这样的人同住同吃同工吗?不会,”

  他举起一个手指晃晃,“你们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唯一的机会却不珍惜,说不定你们要表现出色些,留给我一些深刻的印象,日后相见我还能记得你们,可是你们只有市侩和市俗,无知、贪婪、恃强凌弱、目光短浅……真是可悲,我要离开了,你们却要留下来,以后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几个目瞪口呆的工人,心想这演讲水平简直一流,看来却是白瞎了,完全对牛弹琴啊!他逸兴横飞,意犹未尽,本来还想继续,完全遗忘了在外面侯着的蒋帆,却猛然望见张超生如铁塔一样往门口走来,他赶紧低头抱着行李走了出去。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亮亮问:“这个四眼老鹅叽哩呱拉说了些什么?”一个大些的男工说:“他能有什么好话,瞧不上我们呗!”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就他那个怂样,还瞧不起我们,看到张超生溜得比兔子还快,到底是谁在恃强凌弱呀!

  其实平时杜学峰并不是一个狂妄之徒,待人接物也颇有风度,可能是在这个地方受的刺激和憋屈太大了,与他平日的生活形成剧烈的反差,致使他暴露出了偏激的一面。

  可见环境筛选人性,也造就人性。

  蒋帆见他出来,焦急地问:“怎么那么长时间?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吵闹的声音,是不是你和他们发生了口角?”

  杜学峰不耐烦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和他们动气。”

  蒋帆也附合道:“就是啊,我们和他们这些人,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知道沈欢怎么就愿意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的?”

  杜学峰恨声说:“她可能自惭形秽,觉得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吧!唉,其实她本不必这样的……”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小去。

  而后便向主家正房走去,蒋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其实知道她在杜学峰心里的份量并没有沈欢重,单从他为了她甘愿忍气吞声从事他最不屑的体力劳动来说就明白了,但这事情大家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既然她现在已经得到了杜学峰,就不怕沈欢再把他抢走,更何况沈欢明显无意与此。

  杜学峰随后向王永富辞行,王永富虚留了一下也就算了,杜学峰连饭都没有吃就带着蒋帆离开了。

  沈欢见他们走了,也没有相送,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不需要做面子上的工夫。蒋帆终于如愿,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她的清静了,三人小团体从此就土崩瓦解,往事也将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

  一个个终将离开她,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沈欢想着,鼻子居然有些发酸。

  转眼又一周过去了,接连几天下来,筋骨结实耐疲累的人已经适应了,慢慢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习惯,有些体弱精神短的人还是倒头就睡。现在王永富有了眼线,虽然表现的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滴不露地弹压了几次工人们的不满情绪。

  盛花期一到,工人们盼望的雨天再也没有到来,干旱和炎热像瘟疫一样蔓延着,菜地和棉田里的虫子也享受着它们的饕餮盛宴,于是农药大规模地登上了舞台,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刺鼻的农药味道。

  接下来便是村里的大喇叭接二连三的通告,小心农药中毒,注意通风劳保,打过农药的蔬菜要清洗干净之类的,于是工人们中间就疯传,这是谁家谁家又有工人中毒了。

  好在王永富还是比较重视,每次王婶做饭洗菜都注意得很,王家的工人还没有人中招。

  “村子里的王癞子,今天中午吃完饭不久就全都痛子疼,送到医院洗胃去了。他家不中毒谁家中毒,那个癞样,他家的母猪趴在锅灶上睡觉都不管,可怜了他家的工人。”妇女们纷纷围在一起八卦。

  王永富是每天吃过饭比往日更早地让大儿子把大门上锁,还通知工人们要是谁有急事想要外出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现在村子里人多忙乱,一些二流子经常出来混水摸鱼,让大家都小心些,别老晚了还在外面胡逛,回来早睡觉才能干好活。

  工人们闻言多暗自嗤之以鼻,都把关心重点放在了后面一句,有些人却在为他前面那句话感到心虚不安。其中就有王劲松,他现在始终不知道为什么高翔,甚至林清芳也是,突然对他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偶遇时眼皮都不抬,一脸的漠视,林清芳也就罢了,可高翔的态度实在让他忍受不了。

  现在父亲管得严,他几乎找不到机会来问她,偶尔抓个闲暇却对他的问话不理不睬,明显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了?他的着急和不解又渐渐转化为郁闷和怨恨,本来为着父亲让他去崔家送生日礼的事就如困兽一般,这一来更如釜底加薪,愈烧愈旺。

  倒是吴玉倩见他苦闷难解,经常陪他一起说说话,也不问他为什么,仿佛不知道他和高翔之间的事,对于她一句话引来的后果竟后知后觉般的。

  男人苦闷的时候,和男人在一起最需要的是酒,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倾诉和倾听。

  两人本来不过是相待如宾的客气之交,居然也渐渐火热起来,让一众明眼的工人们困惑不已,不是说王劲松这小子和崔书记家的女儿结亲了吗?怎么这个王家大少奶奶的候选人还一脸怡然自得的和他说着话?难道这个姑娘的心这么大,完全不在乎?

  也有的人觉得这姑娘心机非常之深,才不像其她没有头脑的姑娘一样就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人家这是在“曲线救国”呢!像那戏文中唱地一样“谈笑间灰飞烟灭”,不知不觉地就把王劲松的心给扳回来了,儿子不同意和崔家结亲,当爹的能强按着牛头喝水?也有的人说,非也,这个姑娘其实是个卧底,像电视中的“零零七”一样,她的出现不是为了工钱,也不是为了做王家的大少奶奶,而是来监督王劲松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挠他和其他人好,顺利地让他和崔支书家的闺女结亲,说明王剥皮对这次联姻是非常重视的……工人们众说纷纭,五花八门的说法层出不穷,权当一乐,说过就当放屁随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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