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棉田垄上的少年 > 第三十三章 自交花的秘密

第三十三章 自交花的秘密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林清芳一脸惊骇地看着起床的高翔,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而且她旁边的床铺明明还空着,那个她盯了一晚上、恨了一晚上、纠结了一晚上的床铺。

  “我本来就一直在这儿啊,有什么问题吗?”高翔一脸不解。

  “你旁边这个铺是谁的?”林清芳指着她盯了一个晚上的空床铺问着,那里空荡荡的像是她心头的失落,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愚蠢。

  “这个空的啊?是云霞的,昨晚上她爸接她回去住一晚上,今儿早上就回来了。”

  “啊!”林清芳惨叫一声,都怪自己的信息不对称,错误判断了周围的情形,这么说,自己这一晚上的心血是白熬了,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铁青脸哀叹着,她也没有兴趣关心沈欢到底去了哪里,这跟她没半毛钱的关系。看着林清芳的做作,高翔也起了疑心,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云霞是被她父亲直接送到地头的,她回家狂吃了一顿母亲给做的水煎茄子和茴香鸡蛋馅的大包子,早上母亲给她用葱花呛锅下了一大碗面条,青葱白面打进两个荷包蛋,孵在碗里洁白如玉,她几下就扒进肚里了,她吃完就催促着父亲把她送了回来。

  这些小姑娘在这个年龄都争强好胜要面子,不肯落下一句不是。云霞是个活泼开朗的小丫头,像个话痨,跟谁都能打成一片,从来都挺受人的欢迎,不知道这次是为了啥把林清芳给得罪了,回来就见林清芳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自己,把自己盯的直发毛。

  “清芳姐,你老盯着俺看干啥呀?俺脸上又没有花。”云霞没有那么多心思,快人快语地问。

  “你昨天晚上回家为啥不告诉我一声?”

  “就为这呀?嗐!我当是啥呢,就这点事。我走的时候你不正跟王婶跟前忙活吗。你是不是怕我不给你带好吃的呀,你瞧,我从家里带了一把辣椒过来,你要不要?”云霞耍宝一样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红红的羊角辣椒,一看就是大辣特辣的那种。

  “这辣椒可带劲了,我就喜欢吃辣。”说着,一口就塞进去一根,嚼起来,辣的直吸气。

  “我才不要呢!你爱吃辣,你全家人都爱吃辣!”林清芳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爸妈都特喜欢吃辣椒,所以我才这么能吃辣,比他们更能吃辣。我爸说,我这叫长江后辣推前辣,把前辣拍在沙滩上。”云霞说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全然不觉林清芳是在嘲笑她,又充分发挥了自己话痨的本色。林清芳直欲抓狂,不爱搭理她,径直走了开去。

  这时沈欢已经在自己负责的两垄棉田里查自交花了,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自己心怦怦直跳,如做贼一般,脑中还回想着临来前王永富对众人交待的场景。

  王永富站在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下,严厉的说:“眼看着花是越开越多,有一半个落下的自交花我也不怪大家,但是要落下太多影响产量的话,到结账的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见大家果然面色一紧后又转而低声说:“其实真要落下自交花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悄悄地把它照原样剥掉就可以了。”

  沈欢当时大吃一惊,落下的自交花已经有了授粉的可能,你这时把它剥掉,不相当于杀父留精吗?这时如果结了棉桃,也是自交棉桃,不是杂交棉桃,虽然产量提高了,但会影响棉花吐絮的质量,这可是杂交棉监督委员会明文禁止的呀!

  果然,王永富又提高了声音:“但是,要是你在给自交花剥花的时候被人逮到,可别说是我让你们干的,罚款也罚不到我头上。”众人闻言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太难为人了!不让剥花的时候落下自交花,不让把落下的自交花给揪下来,不能在剥自交花的时候给发现了,不给发现的人解围,那这还怎么干呀?这明摆着就是又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工人们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虽然干活累,但是好歹没那么费脑子的事,那以后干活还要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偷偷摸摸,鬼鬼崇崇,什么玩意儿嘛!

  这时沈欢已经揪下了几朵落下的自交花,从地头刚进来,她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剥花,越往里走,她就越矛盾,她是剥呢,还是剥呢,还是剥呢?

  这时一朵自交花映入眼帘,她心跳了一下,迅速的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她,迅速的把花萼、花冠和雄蕊剥掉,心里默念:雄蕊的精魂啊,你已经留下了革命的火种,以后薪火相传,生生不灭,比起和雌蕊一起被掐断,这算是一个好的结局了。这时候的雄蕊和雌蕊新婚燕尔,甜蜜交溶,自是情意深重,难舍难分,不知道他们是愿意选择一起被掐断生机共赴极乐,还是牺牲自我,保全妻儿呢?

  沈欢把剥离的花瓣等放入围兜,又觉不妥,要是那马技术员心血来潮的检查围兜,不就露馅了吗?那撒进棉田里?更不可,只要往田垄里走一趟,那白花花撒落一地的花瓣不刺到人的眼才怪。那怎么办呢?她想了想,用手刨了个坑,把花瓣埋进去。不由自嘲地想,古有林黛玉葬花为情为痴,是为雅;她这是葬花为钱,为利,是为俗。简直俗不可耐,玷污了葬花这么清尚高雅的行为艺术。

  但没刨几个坑她就泄气了,刨坑不是个技术活,可是个力气活,她没有趁手的工具,仅凭两手扒那是不可能的,指甲扒烂掉不说,这效率也太低,什么时候才能查完这自交花啊,要是影响了接下来的授粉,可就更得不偿失了。沈欢一念至此,再不管不顾,将看到的自交花揪两朵剥一朵,交叉着进行,觉得差不多了就飞快地跑到河堤上倒掉,那里已经倒了成片的自交花,也有剥离的花瓣,看来不止是她一个人这样做。

  沈欢平时干活仔细,速度又慢,所以落下的自交花不是很多,虽然费了比平时多的时间,不多时候也查完了,幸而剥自交花的时候没被人发现。

  最后一次去河堤的时候,她遇到了愁眉苦脸的张晓菲。她手快又利索的很,每次剥花授粉都赶到别人前头,出尽风头,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查出的自交花一次比一次多。这小姑娘几次三番和自己过不去,她也没事尽量不招惹她,也不搭理她。除了张晓菲,现在头疼的还有虎子和亮亮,虎子大大咧咧,干活也非常不仔细,未免有很多疏漏;亮亮是个马屁精,除了嘴上的工夫过硬,干起活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当时招来的工人都是主家开着拖拉机一个个去村头接的。至于怎么招的人,那就是在学校里和几个熟识的老师打个招呼,让他们帮着在班级里发布一个招工启事并帮着登记报名,再依着收到的报名的条子按图索骥,到时候塞给老师几包烟就OK了。

  这个亮亮在去接他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意外,王永富带着同村的一个男人一同找到了亮亮的家,那个男人戴个墨镜、穿着花衬衫大摇大摆的就往里闯,这是个破败、狭窄的院子,大门不是惯常的铁门,而是破旧不堪的木栅栏,勉强叫个门罢了。

  那个男人刚走进院子就嗖的一下窜了出来,“怎么了?这家有狗吗?没听到叫啊!”王长富问,那人摆摆手,一脸晦气地说:“我呸,一个老娘娘子蹲在院子中间解手呢!那屁股皱得跟长麻子的干苹果一个模样!呸呸呸!”说着恨不得自插双目。

  王永富像鸭子一样嘎嘎大笑起来:“不就是个老娘娘子吗,又不是大姑娘,你跑什么!”

  “要真是大姑娘,我能跑吗!”两人正在笑得不怀好意地你一言我一语的YY,闻声出来一个老奶奶,破旧的衣衫几乎衣不蔽体,颤巍巍地问:“你们找谁?”

  “刘道亮的家在这吧?”

  “你找俺亮亮啊,他不在家,”老奶奶转身走了,随后自言自语地说:“俺亮亮下地去拔棒子苗了。”(棒子苗即玉米苗,下种出苗以后要去多存精以免影响生长质量)

  王永富听说人不在,原想打道回府,人手再缺也不差这么一个小工人,再说能不能干得住还得两说。要不是现在的青壮年都跑到大城市打工出现的普遍用工荒,大家也不用四处找人托关系把屁大点孩子都拉上战场了。后来听到老奶奶话头末一句,决定等等这个王道亮。

  这个男孩既然能下地帮大人拔棒子苗,那也能下棉田剥花,肯定比一般的孩子能吃苦。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亮亮才回到家,听说是来接他去棉田做工的,二话没说自己收拾收拾就跟着走了。原来他母亲是个瘫子,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只有农忙的时候才回来,平时家里的农活他能干的就干些,干不了的就请本家的叔叔和伯伯们帮着干,因此养成了一张惯拍马屁的嘴,实在也是个有着血泪辛酸史的苦命孩子。


  (https://www.bxwxbar.com/book/36384/3416389.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