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老师，记忆里那些已经渐渐模糊的人影都变得慢慢清晰，讲台上的老师是一个满头银发背有些佝偻的老人，这是林浩的数学老师张平舒，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学生的人，在那场同学聚会上，林浩才知道张平舒在四年前没能抵住癌症的侵袭去世了。

　　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张平舒将手中的粉笔头放在讲桌上，有些自嘲地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下课吧。”

　　下面的学生并没有听懂张平舒话中的含义，一个个蜂拥着跑出教室，林浩将几本书塞进书包里，背上，随着人群走出教室。

　　林浩没想到再次拾起初中的知识竟然会这么简单，要知道当初林浩能够保持全校前二十名的成绩也是靠着十二分的汗水，可是现在，仅仅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林浩大部分科目便已经恢复到了前世的水平，只有政治、历史这些需要大量记忆的科目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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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林浩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明天就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2014年的父母都只有五十多岁，可是两个人看上去却和一些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无异，一头稀疏的白发，一道道皱纹爬满脸庞，手上凸出来的青筋，掉落的牙齿，一切都深深印在林浩的脑海里。

　　常年的劳作，在四十五岁那一年，林浩的父亲患上了关节炎，走路需要母亲的搀扶，还要忍受无法控制的疼痛，可是，他们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伤痛告诉林浩，只是告诉林浩一切都好。

　　想起自己回黄海的时候，父母相互搀扶着将自己送到村口，当自己踏上客车的那一刻，父母对着客车里的自己不断挥手，客车发动的那一刻，父母迈动双腿不断追赶客车，仅仅为了再看他们养育了三十余年的儿子一眼，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分离，将会一年都看不到林浩。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他们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我们，为我们换尿布，为我们掖背角，为我们驱赶蚊虫，背我们骑大马，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我们，不求回报。

　　想起和父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母亲颤着双手问自己什么时候结婚，早点生个孩子，趁着自己还能动，帮他带孩子，林浩却没能给他们一个确定的答案，眼泪盈满眼眶。

　　一定不能在让父母遭受这么多的苦难，我要让他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父母，林浩在心里暗暗发誓。

　　林浩失眠了，三十多年的经历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在摇篮里，父母为自己讲过的故事，第一次得第一，父亲将自己举起在空中抛弃，下雨天，父亲冒着狂风暴雨将自己送到学校，每次回家，父母总会将最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碗里堆满吃不完的饭菜，一幕一幕，林浩突然发现原来父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自己除了给他们打一些钱，过年的时候回家尽尽孝道，平常不时打个电话，真的没有做过什么。

　　深夜两点的时候，林浩才沉沉睡去，眼角挂着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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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车行走在颠簸的公路上，金黄色的麦浪透过窗户映入林浩的眼帘，这是通往林浩的老家清水镇的公路，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林浩便醒了过来，收拾好一切，吃过早饭之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林浩怀里抱着一个旅行包，那是林志雄买给他的，书呆子般的林浩没有用过多少次，现在却鼓鼓的，那是林浩跑遍了县城采购的东西，还有温霜塞进来的一些营养品，都是给林浩的父母带的。

　　“龙河村到了，下车的到前门来。”靠在公交车门后的女售票员大声喊道。

　　林浩将旅行包背在身后，费尽力气跨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前门，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跳下去。

　　龙河村，林浩家世代生活的地方，一条土路通进村里面，土路的右侧是一个大院，那是村里的小学，林浩的五年小学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两扇黑色的木门，木门的两侧是两堵红色砖墙，推开那厚重的大门，展现在林浩眼前的是那条熟悉的由泥土铺成的走廊，走廊的对面是一道红色砖墙，跨过走廊，是宽敞的院子，然后是三间大瓦房，中间是堂屋，堂屋又由三部分组成，中间的正厅和两侧的卧室，两侧是厨房和杂房，那间杂房被林浩的父亲林樵改成了卧室，林志雄回来的时候便住在那儿。

　　三家大瓦房的前面是一棵茂密的枣树，在林浩的记忆里，在父亲之前，这棵枣树就已经出现在自己家里了，

　　那是林浩和林志雄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小时候，林家比较穷，在别的小孩手里常常攥着棒棒糖、棒冰的时候，林浩只能摘几颗枣解解馋，虽然后世吃过的东西很多，可是林浩永远也无法忘记家里那颗枣树上的大红枣的滋味，那是自己吃过最甜的东西。

　　从堂屋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瞬间来到林浩脚下，扒住林浩的裤脚，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是一条叫做小白的狗，是林浩从邻居家抱养的，已经两个月了，小家伙和林浩最亲了，每次林浩回家，都是这个小家伙第一次出现。

　　“我就说嘛，肯定咱家浩浩回来了。”在林浩蹲下逗弄小白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抬起头，看着身前那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满面风霜，却依然年轻，满头黑发，背依然挺起，被他称为父亲的中年男人，林浩的身体突然僵住，嘴唇轻轻的抖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哎呀，真是浩浩回来了。”林浩的母亲从丈夫的身后走出来，手上粘着面粉，听着父母那熟悉的声音，林浩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犹如泉水一般奔腾般流出来。

　　“爸。”林浩哽咽着跑到林天志身前，用力抱住自己的父亲，将头深深埋在林天志的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儿子，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从没见过林浩如此的林天志有些慌神的问道。

　　“是啊，浩浩，有什么事一定跟我和你爸说。”张丛兰顾不上擦去手上的面粉，抓住林浩的肩膀轻轻地摇晃。

　　“我没事，爸，妈，就是太想你们了。”闻着父亲身上传来的泥土的味道，林浩终于止住了哭声，却依然有些哽咽。

　　“这孩子，我和你爸都吓了一跳。”林母轻轻拍着胸脯说道。

　　“妈，你越来越年轻了。”擦去脸上的泪水，林浩半挂在张丛兰的身上。

　　“还年轻，都快成黄脸婆了。”张丛兰宠溺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对了，妈，这是我小婶婶让我带回来的，对皮肤很好的，还有这些，这些是给我爸的。”林浩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从县城带回来的东西献宝似的摆在张丛兰和林天志的面前。

　　鼓起的背包慢慢瘪下去，林父和林母的怀里都是林浩从背包里翻出的东西，有保健品，还有护肤品，营养品。

　　“好了，好了，不要再拿了，每次回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告诉你小婶婶，下次不要再带这么多东西了。”张丛兰将东西放回林浩怀里的背包里，半带埋怨的说道。

　　“妈，我小婶婶，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听啊？”

　　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摆满的饭菜，林浩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样的待遇恐怕也就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到，节省惯了的父母平常吃饭都是咸菜馒头玉米汤，四五天才会做个青菜吃。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啊？”看到林浩迟迟不动筷子，林天志开口问道。

　　“没，我妈做的饭菜最好吃了。（http：／／.）。”不让父母看见自己留下来的眼泪，林浩低着头将碗里的饭扒进嘴里，混着泪水和爱的饭菜是林浩两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顿饭菜。

　　吃过饭，林浩没有像前世那样在自己的小屋学习，而是陪着父母下地，和父母聊一些田间的话题，忙完田里的活，林浩的背已经直不起来了，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理解了父母的艰辛。

　　将张丛兰赶出厨房，林浩熟练地择菜，洗菜，开火，做饭，这是林浩重生之后为父母做的第一顿饭，看到林浩在厨房里穿梭的身影，张丛兰和林天志笑的合不拢嘴，连声夸自己儿子更懂事了。

　　在家里呆了两天，做了很多前世没有做过的事，为父母做饭，为父母按摩，洗脚，这些在前世的林浩看来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一刻做起来却这么自然，没有一丝扭捏，因为他们是养育了林浩半辈子的生身父母。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踮着脚尖向自己不断挥手的父母，林浩的鼻子不禁一酸，前世的父母也是无数次这样站在路口看着在这自己的公交车远去的吧，那一刻的他们，心中一定很失落吧，儿子从没能理解他们的苦心。

　　公交车渐渐远去，可是林浩还是依稀可以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了路的尽头，看着那辆载着自己儿子却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公交车不断挥手，他们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会坐着车慢慢远去，只有离开父母的怀抱，孩子才会真正长大，去独自承受生命中的伤痛和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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