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十三）
我稍微稳了稳心神，朝着哥哥的方向走去。
老师看见我后适时止住话头，朝哥哥温和地点头一笑，“待会儿会有班级合影，您也一起来吧。”
哥哥略一欠身，待老师转身离去之后才看向我。
“走吧。”
“什、什么？”我直觉这种瞒着我的交流不会是什么好事，全身都因紧张微微绷紧。
哥哥皱眉，唇角勾勒出一个极淡的，带一丝困惑的笑意。“你的老师不是说，要一起拍照吗？”
“哦……啊？？”我非常吃惊，“哥哥要和我们拍班级合照？”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说：“为什么不？”
哥哥表现得极其平静，甚至破天荒地同意拍照——虽然我认为此举是他对我老师的尊重所至，但我和他走在路上，莫名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寒意。我试探性地叫他名字时，他也是似笑非笑地回应。
阴翳的天气像是积灰的玻璃，正午的阳光也不能将其穿透。这种时候不适合拍照，于是我转过身，将兜里放着的口红摸了出来，悄悄擦了一层，这样会让我显得有气色一些。这个年纪的姑娘对美最是在意，我看到甚至有人躲在篮球架后面扑粉。
我想到哥哥，便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恰巧低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突然感觉脸上一阵燥热，我有些无措地别过脑袋，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被发现。下一秒，下巴却被一只手掌托住。
哥哥稍微用力迫使我转过脑袋，微凉的指尖毫不客气地擦拭掉我唇上的口红。
看着浓妆艳抹的同学们，我扁扁嘴心中感到委屈。老实说，他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合格对象。现在的女孩子思想独立，不愿做臣服他人的牵线木偶，男性的过度管教只会招致对方的反抗。
就像是风筝线，拉得越紧，总有一天会有断掉的可能。
何况我都能想象赤砂蝎是怎么把他人掌控在手中的，他漫不经心，淡漠从容，给点甜头就能让人为他付出所有。届时他淡然告退，不余分毫留念。
我越想越觉心寒，一时竟忘记我并不是和绫子她们处于一样的位置。
恍惚之际，只听前方摄影师喊：“我们要开始拍照了哦，大家看一下镜头！”
我讷讷抬眸，右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下意识想要转头，哥哥用仅我一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道：“看镜头。”
我旋即反应过来，脊背挺得笔直，表面不动声色，底下却悄悄动作，将五指缓慢又坚定地嵌进哥哥的指缝中。
拍完照后是午饭时间，哥哥竟然还不打算回公司，而是要和我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他一边戴着耳机开会一边用勺子将饭送进口中，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礼节，并没有开口说话，应该是听着他人的汇报。周围纷纷向我们射来灼热的视线，我有些不太自在。今天他种种不正常的表现让我产生了点山雨欲来的惶惑，心底罕见地希望他赶紧离去。
他沉于工作时不希望有人打扰，这一点我早在上次生病时就领教过，所以哪怕我已经吃完了，也并没其他举动，乖乖坐在原位上等他。哥哥思考中途抬头，瞥了我一眼，随即拿起手边的纸巾朝我探来。我懵住没有动作，眼睁睁地看见唇上的饭粒被他擦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依稀听见旁边传来轻微的讥笑声，我的脸颊轰地一下就红了。
他打完电话，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鼓着脸颊，赌气似的回：“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很丢脸……”
他挑眉应该是回顾了下方才，而后一只手支起脸颊，问：“樱如果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的问题，我纠正错误不是应该的么？”这样的姿态，慵懒带着挑衅意味，带少年气却又平添几分可恶大人的狡黠腹黑。他完全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事，偏偏这样的小事情也能被其延伸出一套别人无法反驳的道理来。
我越来越觉得他可恶了。
“哥哥……”疑惑在脑中盘旋良久我总算忍不住问：“老师之前给你说了什么？”
他吃着饭盯着手机屏幕，看都没看我一眼，“没什么。”
既然都这样说了想必就没什么事了吧，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还是绫子的到来打破了我曾经对哥哥抱有的幻想，我现在面对他时竟生出了尴尬和拘谨。幸而下午他再不能过多停留，和班主任表示完歉意便告辞。
今日比以往放学时间更早一些，我掏出手机发完讯息，便兴奋地在学校后门等待着。十分钟后，几个男生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男孩子们率先朝我挥手，我便跳起来和他们击掌。
是的，我们是默契的开黑队友，游戏同盟。我对单机类大作兴致不高，反而更喜欢竞技网游，但我也不愿意在家一个人孤零零地打游戏，我更热爱网吧这样热闹的氛围。最近一款名为刀塔的网游格外受欢迎，我已经连续很多天和男孩子们泡在网吧里戴着耳机酣战。
他们很喜欢和我一起玩，不仅仅因为我的外貌，还是因为我的技术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生。我第一次这么痴迷一个游戏，我在这里面找到了空前的满足，连哥哥也暂且抛诸脑后。
“圣堂刺客，快上！”
旁边男同学声音炸在耳机里，我回应一句“知道了”便操作起来。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鼠标被我按得噼啪作响。
“holyshit！”随着系统语音在游戏里响起，我瞬间放松，唇角浮起笑容。
“太牛了吧春野！超神了呀！”
耳机里传来一声声赞叹，我兴致很高，笑着回了一句：“大家配合得好而已。”
我摘下耳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灼热滚烫的呼吸突然扑洒在我的面颊：“樱，玩得非常开心呢……连我在身后站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
我无法说清楚自己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全身血液倒流，耳膜隆隆作响。我握着矿泉水瓶身僵住，一口水含在嘴里根本无法下咽。
他站在我身后，俯身握住我的鼠标。高大的身躯将我整个人笼在怀里。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心脏咚咚跳动极快，我艰难地吞下水，哑着嗓音喊：“哥……”
“11个杀敌记录啊，宝贝真是厉害……”
我呼吸一滞，眼眶刹那就漫上雾气，嘴里突然不管不顾地大喊：“哥！”
我的声音吸引了网吧好多人的注意，旁边的几个男同学纷纷诧异地看着我，当然他们更诧异的是我身后出现的赤砂蝎。
“我跟你回家，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的语调已经带上哭腔，几个男生惊得手足无措。尴尬又脸红地端坐着看着我。
他太可怕了，我发自内心地恐惧。他太清楚我的软肋，太明白如何使我难堪，使我耻辱，太轻易地就将我牢牢捏于自己的手心。他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在管教我这件事情上，所有东西都要为之让道。
这样恐怖的控制欲让我怕得发抖。
我开始明白原来我并不是那个不顾一切的人。
他的脸离我的极近，我们几乎是挨在了一起。
“这是你说的要和我回家，并不是我强迫你的，是吗？”
我使劲点头，眼泪倏地飞落。
“向你的，几个朋友，道别？”
我僵硬转头看向已然呆住的几个男生，哽咽道：“对、对不起，我先回家了。”
男生们忙不迭点头，唯有一个叫做赤野的傻兮兮地问了一句：“那你明天还和我们一起玩吗？”
握住我手腕的手猛然攥紧，哥哥脸上是极淡的笑意，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指摩挲着我手腕的皮肤。“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啊……那你买了那么多皮肤就不玩了？！”
真是个十足的白痴！这种时候还在问这样的问题。
哥哥眯了眯眼睛，眼神冰冷薄凉，瞳心深处燃起了暗火，然而语调还是轻松惬意：“这个号就送给你了，是么，樱？”他把视线转向我。
“是……”
身体回暖时，是我在浴室的热水冲淋下。我已经洗了很久了，可还是不想结束。我……不想出门，我害怕面对他，害怕面对未知的惩罚。
我太天真了，我满以为他也喜欢游戏，便会理解我的做法，但他直截了当地将我的账号送人，轻描淡写地决定我的一切，说明他根本不像别人那般对游戏抱有相同的热爱与信仰。
怪不得他没有选择打职业，因为他骨子里就是个，可恨的生意人。
我磨磨蹭蹭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出去，我故意没有带换洗衣服，捏着浴巾就想上楼赶紧逃离。刚迈开不过三四步，沉沉嗓音从沙发那边传来：“过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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