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回 初定计北上定州 杀贼盗偶救角宿

　　“那么，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干嘛？”陆长风实在理不出个头绪，见大家都讨论完了，这才开口问道。

　　看着房间内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看，尤其是韩振雄和蒋嵩这两个长辈的眼神，龙云着实感觉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我们先去汴梁探探皇甫先生的消息？过几日再把蒋嵩前辈送到江城，如何？”

　　蒋嵩闻言，着实有些感动，颤抖着举起手来，谢道：“欧阳少侠真君子也，如此大恩大德，不管是否能治好，蒋嵩磨齿难忘。”万承礼插嘴说道：“行了行了，老头儿，等治好了在说吧。既然有欧阳爷爷出手，你还怕治不好么？”

　　计议已定，一行人离开民房，往汴梁城而去。刚刚来到城门外，还没进城，李青牛从路旁的小摊窜出来，将他们拦下，悄声说道：“止步，这汴梁城暂时是进不去了。”

　　李青牛的相貌经过了乔装，若非他主动开口，龙云他们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只是分别不到两日，李青牛以这副装扮出现在面前，而且不敢高声说话，不由得他们猜想一番。

　　“怎么回事？莫非皇甫先生遇到什么……”陆长风话不说完，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青牛看上去倒是颇为平静，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说道：“皇甫先生一切安好，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办些他该办的事。只是临行前对我说，汴梁城不会太安宁，叫我们别在这儿逗留。再者，今日我出城时发现城防比以前严了许多，带有刀具的一律扣押，估计先生他会有些大动作吧。”

　　万承礼一听，却是急了：“啥？那我大哥的枪呢，岂不是拿不出来了？”万承礼的双轮倒是在身边，只是龙云这次出来带的是剑，破邪枪被他留在了城里，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看着万承礼气急败坏的样子，李青牛却有些开心：“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臭屁小孩也有着急的时候啊，看不出来啊。”万承礼一阵气结，龙云却微微一笑，安慰着说道：“安心吧，没看李帮主一脸的豪气自信吗？”

　　“嗯，你自己倒是放心的很啊，不怕我给你弄丢了？”李青牛倒是颇为好奇龙云的泰然。

　　“李帮主帮忙保管，自然不会没个交代。更何况……”龙云也学着话说一半，任是李青牛如何追问也不多说半个字。最后李青牛放弃了，说道：“先生给了一张纸，让我把东西都带出来了，不过那张纸被收走了，看着像是什么通行令之类的。”李青牛一边说一边将众人引到路旁的一个茶水铺，原本冷清的铺子一下子挤得满满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挺重要的，李定威那个不说话家伙难得说了三遍，非要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李青牛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龙云。

　　见到李青牛如此郑重，龙云也不敢怠慢，接过书信，拆开来，才发觉李定威这个武人还写得一手好字：

　　龙公子钧鉴，

　　洗平风雨，本非君事，公子高义，故有此托。定威出身军旅，小看江湖豪侠，自识君面，方知孤陋。奈何定威朝堂中人，行事前后顾虑颇多，君亦知边境之事，不再赘述，知吾不由己则已。吾颇羡萧将军行事，舍名誉而求大义，然吾身负家望，断不可舍先生而去。前日探得萧将军消息，言其苦守落霞关多日，然无辎重补给，敌势渐盛，先生与吾恐其有失，故请公子相助。知公子身无长物，先生筹粮百石，贮于城外，此事青牛兄知晓，若公子有意，烦请落霞关一行，一则押运粮草，二则探听落霞关消息，待此间事了，吾与先生必将前往落霞关。书不尽言，不知所云。

　　李定威上。

　　看过书信，龙云不禁皱了皱眉，看得身边的柳诗雯伸手捋了捋他的鬓发，柔声说：“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龙云一怔，明显有些不习惯，不过看着柳诗雯担忧的眼神，安慰着说：“倒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李大哥拜托我们去一趟定州而已。”说着，想了想，“你就留在江城，和爷爷他们一块儿，好不好？”

　　“会有危险吗？我……”柳诗雯眉眼低垂。龙云见势不妙，连忙说道：“别瞎想，只是定州地处边关，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再说，这次回去我得跟爷爷商量下咱们的婚事，你留在江城好好为咱们筹备筹备，行吗？”

　　说道后面，柳诗雯羞得脸红红的，轻声应道：“嗯，我听你的。”

　　好不容易将柳诗雯安抚下来，龙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将书信收好，向李青牛问道：“李帮主，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出发江城，把大家安顿好咱们就出发。”

　　不过万承礼的好奇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什么东西，直接带上出发不就行了，还要等明天？”

　　李青牛今日绝对笑得不少，闻言又是一阵打趣：“一百石的粮草啊，咱万少侠要怎么带在身上呢，哈哈哈！”

　　“哐当！”因为李青牛的嗓门有些大，茶铺老板竟然失手打翻了茶碗，万承礼却反应了过来，说道：“店家，咱们说笑的，劳烦您给续点儿水行吗？”等茶铺老板应声去拿茶壶的时候，万承礼这才低声埋怨：“我说老牛，这事儿能别那么张扬吗？一百石虽然不多，可如今这世道，小心为好啊！”

　　龙云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茶铺老板还没什么人注意，这才说道：“承礼他家就是开镖局的，这些事有些道道，这回去定州，这批货还得听他安排才是。”

　　既然龙云都点将了，万承礼也不推辞，道：“嗯，首先，要藏镖……”发现大家都一脸不解的样子，万承礼有些尴尬的咳道，“咳咳，就是把货藏好，让别人不知道。”这时候，茶铺老板也提着水壶过来了，万承礼便跟他吹道：“店家，我们兄弟几个正愁着这一百石粮食要怎么送人呢，您给个主意怎么样？”

　　有过刚才的解释，这店家也没那么吃惊了，看着万承礼他们也是一副寻常人家的打扮，只当是年轻人相互吹牛，于是也就跟万承礼说笑：“那感情好，要不您送我得了，我回头让浑家酿成酒，送你们几坛？”

　　“哎，真要有这些粮食，哪里还去拿去酿酒，还不如周济乡里乡亲呢。”万承礼忽然一副哀伤的口气说道。

　　店家也是叹叹气：“就是啊，今年收成不足，若不是汴梁富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过呢。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万承礼两手一摆，说：“是啊，我们村收成不好，眼看着这年关不好过，咱们在汴梁这边做过工，认识一个大地主，准备过来借个一百石，熬过去再说。”

　　店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问道：“那借到了？”

　　“没呢，听说那个主人是个大善人，我们先聊聊嘛。对了店家，您知道那个……嗯，现在好像是叫皇甫山庄吧，那个怎么走啊？”

　　“哎！”本来兴致勃勃的店主忽然看了口气，看着面前满怀期盼的后生，只好摇摇头，说：“若是早来几天，倒是有个地儿，现在嘛，你说的那个皇甫山庄，前几天，一把火烧没了。”

　　陆长风他们几个也不是傻子，挺万承礼说了这么久也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了，这时候都摆出一副沮丧的样子，韩叔义还不忘添上一句：“没了？那咱们的粮食怎么办？”

　　茶铺老板也是个厚道人，此时安慰道：“小伙子，你们别着急，这汴梁城里，有个大善人，你们说的那个皇甫山庄也是他的，如果运气好碰到他在汴梁城，可以去城隍庙那边碰碰运气，不过这个大善人不轻易露面，能不能遇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真的？哎呀，太谢谢店家了，走走走，看看去。”

　　好不容易从茶铺脱身，万承礼这一路上就不断得说着走镖的事，不过欧阳雯她们几个女孩子却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店家最后怎么也不肯收茶钱的举动颇为感动。

　　“唉，臭屁小孩，你到底最后有没有付茶钱？”欧阳雯对万承礼的称号又多了一个，令万承礼十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哼哼，我万少侠可不是吃东西赖账的货色，自然是给了的。说道这付账，又是另一种藏镖的手法了。在茶铺那是虚虚实实，从消息上把咱们的镖藏起来，这付账，就是从手法上，把店老板的镖给他藏好了。猜猜我把茶钱放哪了？”

　　万承礼见到大家都猜不透的样子，十分得意，正要公布，冷不防龙云从旁说道：“煤堆里？”

　　万承礼惊讶万分，有些意外：“大哥，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被你看穿了？”

　　龙云摇摇头，分析道：“在店家推辞的时候，你溜到灶边去了。店家要打烊也还有两三个时辰，你不肯能放碗里或者茶壶里，能藏的地方只有灶台。咱们身上只有碎银没有铜钱，不可能把碎银放在灶台里，要么太明显，要么店家根本察觉不到。而像他这样开茶肆的，每天回去必然会清点煤炭，放在煤堆里，黑白分明，倒是容易看见。”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柳诗雯和欧阳雯倒是拍手表示佩服。万承礼嘟囔着说：“我就是见那里好藏而已……哪有考虑那么多……”

　　一夜无话，次日，李青牛清点货物后就甩给万承礼不管了，不过万承礼接手后倒是认真了起来，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见任何纰漏，不愧是万全镖局大少爷。

　　不过出发还没多久，龙云他们就碰到了不想碰到的事——强盗！

　　管道上，一棵大树横在路中间，一帮蒙面人正围着一个衣服上满是鲜红色的人，似乎正准备下狠手。这时候龙云他们的马车恰好要从这条路过，纷纷舍了那个人，将龙云他们团团围住。

　　“识相的，留下车马，放你们一条活路。”

　　“女人也留下！男的赶紧滚蛋！”

　　……

　　万承礼苦笑着对龙云说：“大哥，看来我不适合干镖局这一行，这才出来两次，两次都能遇到打劫的。”

　　欧阳雯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跳上马车，指着蒙面人喝道：“你你你，还有你，识相的赶紧把路给姑奶奶挪开，要不然让你看看我哥的手段！”

　　柳诗雯也不害怕，笑着问道：“为什么是看你哥的手段，不是大小姐你的本事？”

　　水柔插嘴道：“因为咱们的雯丫头要当淑女嘛，不能在哥哥面前太任性不是么。”

　　蒙面人被欧阳雯这么出人意料的一喝，也是呆立当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怒道：“认真点，打劫呢！”

　　旁边受伤的人似乎不甘就这么被遗忘了，在蒙面人愣神安静的时候，说了一句：“白痴！”话音不大，却气息十足，丝毫不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不过这一句话引起了龙云的注意，循声望去，竟然看到那人对自己点点头，随后便昏过去了。

　　李青牛也注意到了，便问道：“认识？”

　　“不知道，先把这些人处理了吧。”

　　蒙面人不过才五十来个，龙云这边可都是高手，水柔和段氏兄弟来汴梁时带来的人，也有三十多个，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些蒙面人杀退，留下来二十多具尸体。

　　将那个受伤的人抬上马车，简单救治后大伙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柳诗雯找到龙云，有些迟疑地说道：“云郎，那个……”

　　“怎么，那个人有古怪？”

　　“不是，我看过他的伤口了，左臂上一大片，刀口很浅，而且十分整齐，像是刻意削去了什么。另外，他昏迷的原因，似乎是长时间的奔波，而且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没力气。”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去歇着吧，我去看看。”

　　等那人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这时候自然有人递过干粮和水，那人也不拒绝，接过来张口就吃，龙云提醒道：“饿太久，开始时少吃点，这是大夫嘱咐的。”

　　那人动作一滞，随即点点头，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等他吃完，龙云这才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自然认得你，我还知道你今后的处境不会好过！不只是你，还有和你有关的人！”

　　闻言，龙云心头不爽，本欲扭头不理，却被他叫住了：“你要是知道我是谁，可能就不会救我了。看在恩情上，告诫你一声——小心身边人！”

　　龙云却笑了，说道：“朋友你这诛心之言，还是省省吧，马车外可还有不少人听着呢！”

　　那人也笑了，说：“我说的自然不是他们。龙云？还是叫你欧阳云？你那个义弟万承礼也在外面听着吧？还有你的堂妹，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听到他说这些，龙云也不禁慎重起来，万承礼他们也提着剑走了进来，小心提防着。

　　那人摆摆手，说道：“我现在对你们没有恶意，若是真要打起来，一对一，这里似乎还没有人能打得过我，包括你义兄龙云。”

　　万承礼小心不减，问道：“那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清水县？记得吗，我在那里见过你们！”

　　“你是当晚的……？”

　　“嗯，至于名字么？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名字，都叫我角木蛟，不过，现在这个名字也不属于我了，呵呵。”

　　“嗯，我相信你。”龙云出乎大家意料的说了一句，“那么你怎么会被一帮小贼围杀？”

　　说到这个问题，角木蛟有些恨恨地应道：“还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角木蛟有些唯唯诺诺，“能再给我点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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