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归临江分歧渐现 再遭劫众人离心

　　因为决定次日便启程回临江城，太过于匆忙，当天夜里众人忙忙碌碌收拾行装，柳仝更是急于找别院管事调取回程的货物，忙的是不亦乐乎。

　　次日，驿馆外，六辆马车在门口一字排开，其中有四辆马车上面载满了毛皮和药材，以及其他北地的货物，这些都是要拉回临江城的。待驿馆众人收拾停当，准备登车之时，又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驿馆门口，郑思儒、袁世诚以及柳家姐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柳仝连忙迎上去，说道：“不想几位竟然这么早，既然大家都收拾好了，那就出发吧。”袁世诚点点头，说道：“此行就有劳柳兄费心了。我这马车小，就留给女眷用吧，几位有什么包裹也可以放进去，我和思儒兄弟与你们共乘。”柳仝连忙吩咐小厮整理。

　　临近晌午，一行人终于出得城来，七辆马车浩浩荡荡向南驶去，柳仝在马车内陪着郑思儒和袁世诚聊着闲话，龙云则是和邱茂在前赶着马车领路，万承礼则是和袁府的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是不是和背后车厢里的柳家姐妹搭几句，都得柳家姐妹咯咯笑个不停。

　　马车内：

　　“袁大哥，不知你为何此番辞去军职，随我们去临江城呢？”郑思儒与袁世诚都是官宦子弟，再加上柳家这层关系，本就不生疏，很容易就聊到一块去了。“哦，也不算吧，只是挂职留用，反正也无甚要事，就陪霜儿去看看岳丈。倒是你，居然跟着诗雯妹妹跑到定州来，真有你的。”郑思儒听闻此言，却不言语。袁世诚见状，感到奇怪：“既然你有如此心迹，为何不向岳丈提亲？”郑思儒见袁世诚问道这地步，苦笑道：“袁大哥以为小弟不曾提亲么？只是柳伯父有言诗雯妹妹婚姻由她自己决定，再加上家父看不惯诗雯妹妹跳脱的性格，故而……”“唔，这样啊……”袁世诚低头沉思一会儿，说：“既如此，那为兄也不多说了，不过，却得向你打听打听临江城的事……”

　　马车外，龙云想着江湖会盟之事，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有一队百姓迎面而来，衣衫褴褛，似是在逃难。见到如此车仗满载货物，自己辛苦耕作却是食不果腹，百姓中有个青年不忿，骂道：“呸，牛虻……”牛虻，那是吸耕牛血而活的寄生虫，他这一骂，却是惊起了马车内的几人：柳家姐妹、袁郑二公子，以及柳家的柳仝。

　　柳家有个小厮看得真切，也是听得火起，怒喝道：“骂谁呢！？”那人本来只是牢骚几句，闻言更是火大，也喝道：“谁应了我骂谁。”那小厮眼下就要动手，却见到小姐从马车内出来，制止了他。车队也停止了行进，柳沐霜温言问道：“不知大伙儿是何方人士，这可是要前去定州？”

　　那人只是一个庄稼汉，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本来满腔的怒火瞬间就灭得干干净净，更是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柳诗雯见到他发呆的样子，柳眉一蹙，说道：“喂，我姐姐问你话呢……”那人闻言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回仙女姐姐……我……我……我们是……是这方的……庄稼人……也是……定州人……前……前段时间来了个强盗，将我们村的人都赶了出来，不得已，只能去定州谋些生活，我们，已经有好些天没吃东西了……”说道后面，越说越沮丧，倒是不再结巴了。

　　柳沐霜叹了口气，正好此时柳仝等人也走了过来，便向柳仝求道：“堂哥，小妹想请你赠些许干粮给这些相亲们。”柳仝尚未答话，袁世诚却发话了：“霜儿，这是为何？我们粮食也堪堪足够，如何能分与这等人？”柳沐霜瞟了一眼袁世诚，淡淡的说道：“夫君，我们此行必定会经州过县，我们也带足了金银，到时候再去买些粮食就是。这些人都是我定州百姓，让我如何能见他们忍饥挨饿？”

　　袁世诚依然不理解夫人的做法，转头看向郑思儒，似是询问。郑思儒见状，说道：“些许粮食还好，只是这有近百人，怕是不妥。”柳诗雯也想支持姐姐的，只是思儒哥哥都这样说了，好像也很有道理，目光扫向龙云，却见到龙云和万承礼还有邱茂将自己随身的干粮分给了妇孺，心中大喜，说道：“你看你看，他们……”郑思儒眼角一瞥，淡淡的说道：“粮食可不多，我们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可送。”说罢，径自回了马车。袁世诚见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劝了柳家姐妹几句，也回马车上了。倒是柳仝，交过一个小厮，让他分一天的干粮给大伙，算是给柳沐霜一个交代。

　　柳诗雯闷闷不乐的回到车厢内，柳沐霜见状，问道：“怎么了，妹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柳诗雯委屈得说道：“姐姐，思儒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柳沐霜脸色也是一黯，说：“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这几年的功夫，竟然变得如此这般……”

　　另一辆马车里：

　　“思儒兄弟，你今日反应似乎有异平常啊……”“噢，是吗？我等尚且在商讨，他就自作主张分粮，他以为他谁啊？！”郑思儒说这话时声音太大，驱车的龙云闻言，淡淡的回道“有劳郑公子惦念，我龙云不过一介武夫而已，不过我的事情我自己还是做得了主的。”

　　郑思儒闻言，直立而起，龙云此话在他看来无异于挑衅。这时柳仝连忙劝住，说道：“区区小事，莫伤了和气，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郑思儒气可没消，恨恨地说：“谁跟他一家人，哼！”

　　龙云似乎也生气了，也不管柳仝在里面有多为难，接话道：“郑公子官家子弟，乃是金枝玉叶，龙云不过草莽之人，自是不敢高攀。”说着跳下马车，对邱茂说道，“劳烦邱师傅了，我去后面转转。”龙云也不去万承礼那边，自顾自来到队尾，倚在货车上面。郑思儒则是怒火中烧，虽然被柳仝和袁世诚劝下，心里却是记挂上了龙云。

　　走了大半天，渐渐地也走出来了定州地界，眼见天色渐晚，车队还没找到个村镇落脚，无奈之下只能寻了一处开阔点的地方，露宿一晚。是夜，月光姣姣，不时从草丛里传出一阵虫鸣声，众人在搭好的帐篷内熟睡，巡夜的小厮也是困意连连，倚着马车打盹儿。

　　忽然，一群栖鸟惊飞而起，接着飞出几枚暗镖，直取巡夜小厮的咽喉。那小厮本来就犯困，对方又是偷袭，哪里躲得开？一声没吭就倒下了，接着，树林里闪出几个黑衣人来，个个长刀在手，在月光下更显锋利。

　　黑衣人偷袭算不得高明，但也是顺利的，至少巡夜小厮没有发出任何示警，车队里似乎也没有人惊醒。黑衣人自以为偷袭顺理，大摇大摆得走了过去，却没想到有一尊杀神在等着他们。

　　龙云心中不快，本就睡得不深，在惊起飞鸟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后面更是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暗中叫醒了同帐的万承礼和邱茂，提着龙枪，向柳家姐妹的帐篷摸去。见到黑暗中有人提着刀明目张胆的走过来，心中嗤笑，却也不敢放松，捡起一枚石子，击向一个黑衣人的面门。

　　明月如照，那黑衣人没想到自己偷袭居然会被别人偷袭，毫无防备之下被打中了左眼，忍不住疼痛叫了出来。这一叫不仅让黑衣人吓了一跳，却也惊醒了其他仍在睡觉的人，柳家的人慌乱之中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窜，直到邱茂大喝一声：“敌袭！各取武器，护住车马！”这才堪堪将混乱的场面控制下来。

　　黑衣人那边也不含糊，见事情败露，便持刀冲向车队，看样子想趁乱将这队车马拿下。然而他们却忽略了暗处的龙云，夜晚视力受限，哪怕是月光再好，也看不起暗处的偷袭。龙云几枚石子过去，又废掉了几个黑衣人，但随着距离逐渐逼近，柳家的家丁和黑衣人开始战成一团，自己也就操起龙枪，杀了上去。

　　邱茂倒是有些本事，和五个家丁一块，居然让那些黑衣人寸步不得进，守在了柳家姐妹帐前。万承礼则是以一己之力对阵三个黑衣人，虽然对方武艺平平，但现在不落下风也是不易。袁世诚也是持着随身佩剑，护着郑思儒和柳仝。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不快，自己的任务本就是掳走柳家姐妹，其他人死活不论。眼下双方势均力敌，尤其是邱茂几个，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于是摸出两枚飞镖，掷向邱茂咽喉和胸口檀中穴。邱茂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后退半步，连忙用双臂护着要害，就感觉手臂和肩头一阵疼痛，两枚飞镖牢牢地定在了手臂和右肩上。

　　由于邱茂的受伤，柳家家丁的守得越来越吃力，而那黑衣人见状，心中大喜，提着刀就扑向邱茂。邱茂受伤失抗，黑衣人眼见就要得手，忽然斜刺里钻出一杆银色枪头，刺向在自己胁下，黑衣人不得不弃了邱茂，转而应付龙云。此次不是像和萧定文那次的比武切磋，龙云没有留手，招招致命，加上又是以有备攻无备，短时间倒是让那个黑衣人手忙脚乱的。

　　也不知是龙云对敌经验不足，还是对方更为老道，除了一开始龙云划破了黑衣人的衣服，后面又在打斗中挑下了他的面巾，就再也找不到机会让对方受创了。黑衣人一交手便觉事不可为，更是在看清了龙云的脸之后失声道“又是你”，便跳出战圈，吹了一声哨，退入了树林，剩下的黑衣人也随之退走。

　　待确认安全后，柳仝也将伤亡情况说了下：“我们的伙计死了六个，剩下的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有两个伤的不轻，对方留下了三具尸体，暂且无法探明身份。好在对方人不多，要不我们还真就……”

　　柳家姐妹被吓得不轻，袁世诚手臂被划了一刀，包扎好后去安抚柳家姐妹去了，郑思儒走了过来，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遭到袭击，那帮黑衣人是谁？”邱茂是听到了黑衣人那声惊呼的，便说道：“不知道是谁，不过好像认识龙云兄弟。”

　　郑思儒转头看向龙云，见龙云并无半点伤痕，甚至连衣服都没皱，又质问道：“龙少侠，你好大的来头啊，是不是该向大伙儿给个交代。”龙云眉头一皱，反问道：“交代什么？”郑思儒怒道：“交代什么？你看看，大伙儿个个带伤，唯有你毫发未损，甚至连衣角都干干净净，贼首又认识你，你说要交代什么？”

　　龙云一看，的确除了自己和女眷外，没有人不带伤的，就连万承礼也是一身泥污，十分狼狈。龙云也是少年心性，当下怒道：“怎么，你怀疑是我将他们引来的？”郑思儒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妥，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只能硬撑着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你……”不等郑思儒说完，龙云手一挥，说道：“郑公子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转向万承礼说，“兄弟，一定要将柳小姐送回临江城。”

　　万承礼闻言，惊讶道：“大哥，你这是？”“我再留着，徒增猜忌，我走了，也好安众人的心。本想叫你一起走的，但我们答应了柳员外，将柳小姐安然送回临江城，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万承礼知道自己大哥傲气，也不劝，只是问道：“那大哥你去哪？我到时怎么去找你？”

　　龙云说道：“我去汴梁，要找我，八月十五，我会去，在那里等我。”说完，回到帐篷，收拾好自己的包裹，趁着月色，循着黑衣人退走的方向追去。

　　柳诗雯眼看着众人的争执，直到龙云离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两眼复杂的看着郑思儒和龙云离开时的背影。众人见龙云就这么走了，心中百味陈杂，尤其是邱茂那些被龙云救下的人，看想郑思儒的眼神更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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