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微风，微香。
白兰倚着私塾的木质外墙，闻着扑面的风里送来的花香，半垂眼帘，幽幽的蓝紫色瞳孔漾开微弱的光芒。
歪了歪头，柔软的白色头发在渗着古朴气息的木板上挪动，白兰把左手搭在屈起的左膝盖上，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随即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听着屋内孩童们齐整的读书声，还有一道淡淡而温暖的解说，他眨动了一下眼睛，弯嘴一笑，浅浅的弧度如风中摇曳的花朵。
——这就是我的一切啊。
少年轻笑，眼神慵散。
遥望着澄澈的蓝空，白兰似寐般闭上眼，他所处的世界是如此的平和，而这种平淡至极的生活对他而言，已是万般满足。
这种充实整个内心的感觉，就是幸福吗？
“幸福呢。”
他呢喃着，不知对谁说出了答案。
悠悠，时间已在指间流过。
活跃而齐整的声音惊醒了白兰，当他理解「谢谢老师」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白兰把目光探到屋内，只见孩子们围绕着那个男人的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幼稚却令人倍感窝心的笑语，而男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真挚而温柔的微笑，对每一个孩子的话都一一回应，而得到回答的孩子纷纷露出更为纯洁灿烂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他的老师，他们的老师。
对任何人都会那般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才从男人的身边不舍地散开，到屋外玩耍去，男人望着一个个矮小的身影，不禁摇摇头发出一声浅笑，朝着门外走去。
“老师。”
见到尼尔走了过来，白兰微笑着唤了一声。
“白兰。”
尼尔应了一声，视线在白兰稚气渐脱的脸庞转了一圈，神情若有所思。
一直留意着尼尔的白兰自然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他好奇之下便问，“老师，怎么了？”
尼尔静静地注视了疑惑的白兰片刻，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把目光落在院子里嬉闹的孩子们，和那种满鲜花的花圃。
白兰看着尼尔安宁的侧脸，同样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呐，白兰，你有想过到首府那里上学吗？”
这个问题令白兰顿时愣住，他睁大眼，不知所以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老师话里的首府指什么，白兰很清楚，经过这些年的各种变化，不说世界，单是这个国家的内部就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变化，而其中就有被公认为「首府」的学园，魔法与科学融合的地方，在那里不论是什么种族都可以接纳，都可以在那里学到想要的知识，让其他种族的人更好地融入这个人类为主的世界，而这一切完全得益于背后的势力。
但是尼尔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他去首府上学，难道是要他离开吗？
看了看白兰明显愣住的神情，尼尔抿了抿嘴斟酌片刻，才缓缓说，“以白兰你的能力和智慧，完全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而且在首府完全可以接纳异能者，我打算让你和白一起去那里……”
“不要！”
稍显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尼尔的话，尼尔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低头的少年。
白兰垂着脑袋，让尼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不礼貌，而且他从来没有对老师做出过这样的无礼之举，第一次擅自打断了老师的话。
但是在想到要离开的时候，他无法忍耐。
不要这样。
不喜欢这样。
他仅仅想呆在老师的身边就足够了。
知识，力量，智慧，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尼尔眼里的诧异敛去，他微阖起眼，眼边的线条愈发柔和，他轻轻一笑，宽大的手掌在少年的白发上温柔地揉动，调皮的卷毛不时穿透指缝。
“没关系，不想去就留下来，你们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白兰抬起头，眼眸深处罕有地泛起一丝不安，小声地问，“真的吗？”
见到他这么小孩子的模样，尼尔失声一笑，用力地在白兰的头发揉起来，用一股令人心安的腔调淡淡地笑着回答。
“真的，白兰还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白兰把头垂得更低，任由尼尔的手在自己头上作怪，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耳朵肯定红得跟烧红的铁块一样。
尼尔揉了一会儿就把手收回来，放在双腿上，一手托着下巴尖重新观望着院子里。
“其实老师我刚刚说的那个事其实是想让你和白出去见识一下，毕竟，这个世界是很宽广的。”
紫色的眼睛有流光淌过，某些熟悉的画面依稀地汇聚着眼前。
白兰悄悄地望向老师，他不知这话勾起了老师什么的回应，只是，这个世界是否宽广，有多宽广，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老师所在的地方，才是他立足的世界。
没有老师的世界，根本什么都不是。
“在老师身边学到的东西比那些地方要多呢。”
听到白兰的话，尼尔侧眼瞥向他，不由得轻声笑了一下。
“这样恭维我可没有奖励哦。”
“诶，残念……”
白兰故作失望地垂下头，就连语气里也是满满的失落。
“嘛，如果你哪天改变了主意，可以跟我说哦。”
“知道了。”
白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有着不同的想法。
“老师！”
忽然，一道清丽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传来，尼尔和白兰同时转过脸去，就看见一个身穿朴素和服，一头黑长直的头发在奔跑中轻扬的人影快速地跑过来。
“你回来啦，白。”
尼尔站起来，面带笑容迎向那个叫做白的孩子。
白跑到尼尔的身前，清秀美丽的脸蛋上染满了运动后的红晕，微微喘了一口气后，嘴角绽开可爱的笑容，想尼尔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水无月白回来了，老师！”
“最近辛苦你了，让你到村子里去帮忙。”
闻言，白连忙挥起手来，“没有啦，我很乐意的，而且村子里的大家本来就很照顾我，我做一点事回报他们也是应该的。”
白兰瞥了他一眼，嘴里不屑地切了一声，就昂起头把视线放到别处。
水无月白，同样是被老师收养的孩子，就连水无月这个姓氏也是老师所赠予的。
乌黑直长的头发，脸蛋精致犹如女孩子，总是带着和老师相似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像水那样的温柔。
但是，他讨厌这家伙。
有这家伙在，他的世界就会被占去一半。
所以，很讨厌呢。
正与尼尔聊天的白话锋一转，他的目光越过了尼尔直接投向满脸无聊的白兰，“对了，老师，我刚刚好像听见白兰的尖叫声，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那是狗耳朵吗！？”
白兰跳了起来，眼里带怒地瞪着白，他刚刚有叫的那么大声吗？
“诶~~没有吗？”白故意拉长声线，柔和的笑颜里带起一抹揶揄，“明明听上去就是白兰的，就像被人抢了洋娃娃的女孩子一样~~~”
白兰眯起眼，坏笑了一声，就抱着头往花圃的方向走去。
“我才不想被娘娘腔说呢。”
“你你你说谁娘娘腔！”
“哎呀呀，我可没指名道姓的哦~~”
“呜——”
白不甘地悲鸣了一声，就紧跟着白兰的背影而去，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吵嘴。
“他们还真是……”
尼尔把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中，看着两个背影仿佛重叠在一起的孩子，视野慢慢地涌入了别的画面。
再次，重叠。
“喂……”
画面瞬间被打破，尼尔闭了眼片刻，从暧昧的记忆中抽回思绪，转过身去就看见刚刚出声的人。
“巴卫，你还舍得回来啊。”
见到尼尔皮笑肉不笑的黑色微笑，巴卫打着寒颤想立马转身就跑，但想到有要事在身不由得装得十分硬气，他干咳了一声，只不过视线稍稍接触到尼尔的目光又马上逃避开去。
“那个啥，你应该回家看看什么的。”
尼尔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怎么了？”
巴卫见尼尔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事，顿时松了口气，他用那长得近乎妖异的指甲捋顺了耳边的头发，便倚着柱子摆出慵懒的姿态。
“你家的宝贝女儿从外面拎了一个不知身份的家伙回家，现在应该在照顾那家伙吧。”
不过巴卫发现尼尔并没有过多慌乱的感情流露，只是蹙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事情。
难道这家伙早就发现了？
想想也是，毕竟这家伙对于自己女儿的溺爱可不是盖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鬼火童子和他守在美游的身边，估计在美游的身上还设下了什么手段吧。
巴卫又转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认识那个不明来历的女人？”
尼尔瞥了过去，淡淡地说。
“不认识。”
“……”
分明就是认识嘛，骗鬼呢这是。
“算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良久，尼尔仿佛叹息般地说，巴卫一听顿时窃笑了好几声，尼尔好像没看见他的偷笑那样，转过身欲走。
“还有，巴卫，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吧。”
笑容滞涩，巴卫瞬间石化。
地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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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游站在床边的椅子上，勉强能够俯视到沉睡中的女人，她注意到女人化不开的眉间，下意识地伸出柔嫩的小手在女人的眉心轻轻地揉动。
爸爸曾经说过这样做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魔法。
也许真的有奇特的魔法效力，女人拧紧的眉毛缓缓地散开，连脸上的痛苦之色也平复了很多。美游发自内心地笑了，然后转头对着两名鬼火童子说，“鬼酱，虎酱，帮我打盆热水过来吧。”
“是，美游殿下。”
鬼切和虎彻迅速地跑出了房间，没多久，他们就一左一右捧着一盆热水进来，美游抓着毛巾在水里泡了泡，就挤干水在女人的脸上仔细地擦拭。
“我感冒的时候爸爸也是这么做的呢。”
问题是这个女人不是感冒这种小事啊。
鬼切和虎彻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安静地守在美游的身边。
抹掉女人脸上灰尘后，露出她那美丽成熟的容貌，美游琥珀色的眼珠子在她的脸上来回扫视，每一处轮廓都清晰地映入眼里。
“真的很漂亮啊，这位大姐姐。”美游小声赞美了一句，又把目光下移，但看见那高高隆起的部位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胸部也很大。”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些啊。
鬼火童子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而这种时候巴卫又不在，鬼切只好飘到美游的身边，低声问，“美游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呜，应该给她吃药，我出去找找！”
美游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掌，急急忙忙地爬下椅子要往门外走去。
“诶诶诶？不对吧，美游殿下！”
虎彻连忙拉着美游，这个女人又不是真的感冒，给她吃什么药啊。
“爸爸说过生病要吃药的。”
看着美游那双清澈无垢的大眼睛，鬼切和虎彻觉得说啥也没用，说了也是白说。
“但是这位大姐姐不是生病啊。”
房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顿时顺着门口传进来，美游看见走进来的男人，惊喜地跳起来。
“爸爸！”
“嘘——”
尼尔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美游不要太大声，理解过来的美游连忙捂着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说话，尼尔不由得被她笨拙可爱的模样惹得发笑。
手轻轻地拍了拍美游的小脑袋，尼尔看向床上的女人，缓步地走了过去。
每一步，很轻，很轻。
仿佛害怕惊醒沉眠中的人。
尼尔不动声息地在床沿坐下，床上连一丝震动也没有，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庞，目光似乎再也挪不开了。
时间犹如定格在这一刻，变化的，唯有眼里那复杂难明的感情。
“爸爸……”
尼尔轻轻一抖，他低头一看，发现美游正拉着他的和服下摆晃动起来，小小的脸上除了疑惑便是担忧。
——真傻呢。
低眉浅笑，他心里不知对谁而言。
伸过手将美游搂入怀中，尼尔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再次把目光聚集在女人的脸上，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掠开她额间的乱发，当冰凉的指尖触到那温暖细腻的肌肤，不由自主地有少许抖动，喉咙里发出似有似无地轻叹。
——好久不见呢，姬岛朱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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