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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飘零 三


  梅三安觉得也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山上的人渐渐的多了,放眼处高高低低都差不多挤满了人影,没多久后,他就听见了几声的号角声,问了桂月,又才知道是军士们封了山路,只等一声雷鼓,便就能在石台之上看见武士们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天光也终于亮堂了许多,山顶开阔不似林间树影障目,眼前不再是一片低沉昏暗让人看不出去。只是天空仍旧是一色的苍白,风中带着丝丝的冷意,无一缕的阳光。

  不过却是山上的人们最喜欢的天气,往日里来这山上,都是顶着一轮骄艳的红阳,不遮着掩着,感觉脑袋都能晒出个秃噜皮来,如今有风有云,真是半点也不教人觉得闷热。

  “月大哥,月大哥,还要多久开始啊?”梅三安一直按捺着的性子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一个劲地问。

  桂月却是不缓不急地笑,一根手指缓缓地高举了起来,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一双眼睛慢慢地也不看梅三安,而是盯着前方。

  梅三安不解地扭头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有武士从石台两侧的白梯缓缓拾级而上,叙礼后拉开阵势。

  终于,一声轰隆的鼓响。

  “现在。”他的耳边传来了桂月带着笑的声音。

  果然一声鼓后,场上的武士便如雷一样的动了起来。

  他们弯腰屈膝,手上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步迈出的时候,只要是能用眼睛看见的人,都能从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中感受到惊人的力量。

  石台上的武士对于看台上的很多人来说,都并不怎么陌生,最多也不过是几天或者十几天之前,他们就曾目睹过场上的武士拼尽全力,击败过其他的武士。

  可他们仍是暗自感叹这些武士的强大,即便是经过一番的苦斗,他们还是爆发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跑动时的速度,旋腰时的力量,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两头疯了的野牛在彼此冲撞互角。

  刀枪相撞,剑戟交锋,几场比武下来,有木质的枪杆断裂,露出平滑的断口,耀眼的长刀崩碎,碎片飞溅,在武士们的脸上咬出很小的口子。这些花费了重金打造出来的兵器最终还是达到了它们的极限,一轮的激斗,又有此般猛烈的连番撞击,让这些早已有了裂纹的兵器终是没能完成它们被打造出来时被赋予的使命。

  此一轮的武选中,白色的石台上多了很多鲜红的颜色,有武士被一剑划开了胸口,有武士被一锤打断了骨头,还有武士甚至被一枪贯穿了手脚甚至大腿。武选终于也走到了需要武士们以血死斗的地步。因为对于神力,走到这一步的武士们越是靠近便越是会拼尽全力,哪怕是性命。

  一场比武落幕,胜利的武士撑着长刀挣扎的跪坐起来,一只手捂着小腹喘息着,血从指尖渗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衣服,白石的地面也变成了红色。

  而在他的身旁不远,血泊里惨红的一只断手。

  那是他从与他对手的武士身上劈斩下来的,他与敌手战至最后,趁着一次换气的时候,他憋着气压上了所有的力量。也正是这几乎让他憋裂了胸肺的一刀,与他对手的武士惨叫着昏死过去,无所谓再战的可能。同样他也并不好受,对手的武士也拼着最后一丝的力气,将戟刀尾部的短锥刺进了他的小腹。

  看到这样残酷的场面,还只是孩子的梅三安并没有害怕地捂住眼睛,双眼正视着石台上。只是他还是被震惊到了,一颗心高高地颤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扭头看向桂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不得不赞叹他这一刀的智慧和勇气,”桂月赞叹道,却凝重的摇了摇头,“却也是最不智的一刀,他这伤......伤到了腑脏。”

  “很严重么?”梅三安弱弱地问。

  “很严重。”桂月点头。

  “那......”梅三安扭回头去,有些不忍地说,“那个人,他......不会死了吧?”

  “不会。”桂月摇头说的肯定。

  梅三安正向过去问的时候,就看见了十几个麻衣的医官们带着架子从白梯上急匆匆地冲了上去,几番简单地医疗后,又抬着伤重的那两个武士下去了。

  梅三安疑问着看向桂月,似乎再等着桂月给他说明。

  桂月却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一身窄袖麻衣的医官,耸了耸肩,反而是看向了久没有说过话的叶白柳。

  被两个人这么地看着,叶白柳倒是忽地觉得有些扭捏起来。

  “咳咳,他们是王家的医署......”他低低地咳了两声,想着怎么尽可能地说明白些,“我听夏荧说过,武选上面,死生难免,有这些医官在,能避免不必要的死亡。”

  “那他的手......真的,就断了?”梅三安说的有些支支吾吾,鲜血飞溅和痛苦哀嚎的那一幕仿佛挥之不去。

  叶白柳摇了摇头,脸色上虽然能看出来一些的伤叹,却还是淡定。

  “这个倒还好,”桂月却接了话,“来的时候师兄叮嘱过我,说让我放开手脚,不必吝惜身体,若是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势,神殿的人自会出手救治,凭神殿的灵药神秘术,只是接个断手,应该不难,甚至......还有意想不到的益处。”

  “真的么?”梅三安有些怀疑地问。

  “真的。”桂月点头说。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他却不想要那些所谓的益处,断条手断条腿什么的,想象就会很痛。而且就算是能够接上,要是留下个痕迹什么的不是很丑?何况自己手掌上的茧子都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上再多条疤痕,这只是想想就让人发愁的很。

  桂月接着笑笑,忽地眉眼低了低,低头伸手,从腰带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随身的阳纹铁牌。这是铁牌上刻有他的姓名,也是他能够登上北畤台的凭证,几天前他就感觉到了这块铁牌就在隐隐的发热。

  如今,这块铁牌上的阳纹亮的显眼。

  而后他抬起头收起了铁牌,轻轻拍了拍梅三安的肩,把手上抱着的长剑背在了身后。

  “月大哥你这是......?”梅三安有些没有意料到地问。

  “等我,很快回来。”桂月只是笑着这么对梅三安说。

  梅三安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桂月这是要去哪里。

  “月大哥,你......”梅三安对着桂月的背影大声地说,“要小心啊。”

  桂月只是点了点头,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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