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福家不福（一）

　　兴许是为妹妹充满希冀的目光所动，冷焕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严词训斥，这会儿竟是不出口了。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用沉默应对冷溪的发问。


　　冷溪其实也不过是而已，两日后心穗回门，为了招呼他们新婚夫妻，她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去想那间八百年都没回去过的院。


　　等招呼了心穗之后的第二，她又立刻便去锦衣卫总司衙门销了假，马不停蹄地赶回北镇抚司复任。


　　城北院的事，从此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过。


　　然而冷溪这一复任后没多久，朝中便又有大事可忙了。


　　*


　　“惊世骇闻！这真是惊世骇闻！”


　　宋念不知是被气狠了还是怎的，从冷溪入殿之前，便一直大笑不止，“正统出身，日日操练的官兵，居然给一伙拿着锄头铁锹的布衣农夫给抢了？！这到底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是我大乾士兵都是群软蛋，怂瓜？！”


　　据早朝的奏报所言，前些日子一批从华都征集后押往西北前线的粮草竟然在路过衡州常平府秋河县的时候，被一起气势汹汹的刁民从山谷中钻出来劫走了。


　　当时的冷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劫之人居然连山匪都不是，只是一群不要命的农夫？！


　　所幸常平府总兵反应及时，赶在他们回村分赃的时候，让人带着常平府兵赶紧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一下子拿住带头的几个年轻壮汉。


　　只可惜府兵官差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很多步，他们抢来的那些军粮有大半都已经被瓜分干净，藏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那几个壮汉在重刑之下，多多少少都将藏粮的位置供了出来，唯有那个领头的一把手，尝遍酷刑，也依旧半个字不吐。


　　此案牵连广大，情节严重，无有人是不想知道，究竟是甚么能让一群本该安分守己，好好种地的农夫揭竿而起，这般不要命。


　　*


　　冷溪捡了被宋念砸落满地的奏折来看，没多久便也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些已经招供的人口径倒是一致，都是当地县太爷福荣发为官残暴，仗着和京城中的永顺侯府沾亲带故，便在那山沟沟里作威作福，欺上瞒下？！强抢民女、霸占民田这一类事于他来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居然还要求所属村镇给他个人缴纳私税？交不出来钱粮还便要打杀问罪，这哪是县太爷，分明是太岁爷啊！”


　　宋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光如此，他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全都是从各处寻摸来的混混打手，将他管辖之下的所有村镇看守得如同牢一般，不让他们离开所居村落半步，这才叫那里的百姓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击鼓鸣冤。”


　　“这一刻我倒是很想让秦三死而复生，睁开眼看看了。”冷溪嘲讽地一掀嘴角，“他不是自诩底下第一嚣张跋扈之人么，跟这位县太爷比起来，他就是个屁！”


　　她到这里还不解气，又继续往下骂：“傍着一个被夺了爵的福家就敢如此目无法纪，耀武扬威，他这是要自立为王还是要造朝廷的反！”


　　宋念不屑地哼了一声：“福家？那福老帅在家里是怎么骂我的，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找不到个更好更痛快的理由收拾他罢了！这下倒好，一捅就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


　　“福荣发如川大包，没有福家本家在背后支持我是不信的，那福老头儿要是识相点儿，就趁早闭嘴，赶紧想法子把自己摘出去吧。”冷溪喝了口宋念的茶，“现在那个福荣发被罢官抄家，已经上了囚车不日就要押上华都，交由大理寺审查，我倒是想着不如直接移交北镇抚司，我亲自审。”


　　“不不不，”宋念这时却连忙摆了摆手，“这节骨眼儿上咱们千万别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那厮进了诏狱，若是下手重了，弄残了或者死了，反而给福家留下话柄，让大理寺负责就好。倒是那个领头劫军粮的村汉，得去诏狱走一趟。”


　　冷溪略一思忖，便立马反应过来：“你是为了他藏起来的那批军粮？”


　　“这子贼得很，打也打了，逼也逼了，还是怎么都不开口，可偏偏经他藏起来的那批军粮却是数额最大，最关键的，没了那批粮，前线一半的将士都要饿肚子！”宋念恨得牙根发痒。


　　“没有余粮顶上去么？”冷溪心头乍紧。


　　他摇了摇头，一拳闷闷砸在紫檀木的御案边缘：“姓福的跟我耍赖不缴欠款，又是托病又是拿过往功勋事儿，前线军中还有不少他的亲信，我之前要是从他身上刮油水，那岂不是要落一个刻薄老将，慢待功臣的骂名，甚至还有可能动摇到前线军心，很不值当。”


　　“他亲戚犯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就是去问他一个约束亲戚不力，意图不轨之罪都没问题！”冷溪义愤填膺道。


　　“所以我打算做好两手准备，其一，那个领头打劫军队的农夫这两日就会快马加鞭秘密送到华都了，到时候我直接让人把他送到北镇抚司诏狱里，你来替我审，无比要从他口中打听到那一大批军粮究竟藏哪儿了。其二嘛，”


　　他了这么久的话嗓子有点干，一口气喝完了茶盏里剩一半的茶才又继续道，“福家，老子抄定了！”


　　“这样也好，你且放心，那家伙一来，不出三我一准给你撬开他的嘴。”


　　冷溪罢，咬了咬嘴唇又道，“前线战事才将有了好转，沈兄好不容易能够将战局彻底扭转为攻，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再出半点差错。”


　　“就是这个理儿。”宋念点零头，坐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些疲乏，“看来上次我亲自整治军务也还是白忙了一场，治标不治本，这起子吃白饭不干事的老东西也是时候将位子腾出来，给有本事有能力的年轻人了。”


　　“不是你的么，一切的一切都还需要耐着性子慢慢来。”冷溪此番反过来劝慰他，“监察军纪法纪一事本也是锦衣卫南镇抚司之责，不如你把周跃东也找过来，兴许他也早有关于这方面的看法和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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