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逆王遗孀（一）

　　虽冷溪的主意馊是馊零儿，但与奇宝拿出来的法子在本质上也确实没差。


　　只不过奇宝让人在外散播的，是木不忘自知争不过当朝子，也不想心上人为难，洒脱无比地主动留书一封，出走华都。


　　之后奇宝又从宋念和冷溪手里各借了人手，收买了几个书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强将城里的言论风向扭转成了是木不忘自己单相思，冷溪自持身份，从来只当他是朋友，与张魁一般看待。


　　城中张魁最会来事儿，还鼓动着以往受冷溪照顾过的城北民众和兄弟们给她了许多好话，甚么见义勇为，甚么处事公道，甚么大方有礼，反正闭上了眼就是夸。


　　趁着将要过年时的热闹，一下子传遍华都境内十里八乡，各个都在称赞先帝选媳时的英明，冷溪的人品，弄得人家正主儿自己心里直发虚。


　　但是冷溪究竟是个甚么德行，乡民百姓不知，城里那些官宦大户却还是心里有数的。


　　只不过碍着她有一道先帝的遗旨袒护，又有勤王救驾这样不可辱没的功劳在，便也没多少人敢有议论。


　　偶尔几个都察院的愣头青想要议论一下，反而遭了宋念的骂。


　　要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位年轻的官家登基到现在日子虽不久，但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


　　这几回却为了她当朝跟几个愣头青计较起来，闹得凶的还遭了贬斥，一下子便让众人明白，不管是这件事还是冷溪这个人，他都维护定了。


　　*


　　是以这年元旦大朝会的时候，冷溪便没有以前廷锦衣卫的身份参加，而是用着冷家嫡千金，未来皇后之尊来了。


　　而今顾念着冷家的孝期，还有国丧中一年内六品以上官员家中都不可有嫁娶之事的规矩，帝后大婚也便随之推迟了。


　　由着宫里的人，慢慢筹备着。


　　今年大朝会为着先帝新丧，也办得格外冷清了。


　　除了各地州府，还有西洲和柔夷两边的族长亲自带着礼物前来朝见新君，北羌三十六部族却也只是零零散散地安排了使臣前来送礼。


　　歌舞少有，宴席不大，就连坐在上首的官家和长公主也穿得淡雅清贵，只将礼仪做足了，不落人口舌便是了。


　　冷溪坐在下首帮着应酬，少不得要与从前那些个讨人厌的官眷接触。


　　她今儿穿得是女儿装束，月白锦缎裁的宽袖长袄上用阴线勾出遍地缠枝牡丹花的暗纹，外罩一件群青银鼠皮团花织锦褙子，膝盖以下露出象牙白的素纹马面。


　　头上挽的朝云近香髻只用了柄月牙形的砗磲梳压在脑后，再斜簪了支累丝嵌宝银凤挂珠钗，看上去既素净又不失端庄，气派高华，极衬她英丽大方的眉目。


　　光是她坐在那儿不话，只笑笑，便把同宴席上其他也朝着素雅方向用心费力打扮出来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就连玉昭看了，也禁不住眼热，要偷偷凑在皇兄儿耳边一句：“皇兄好艳福。”


　　宋念当面也是浅浅一笑，心里却疯狂腹诽：长得好看也不能代表她对着自己撸袖子挥拳相向的时候，会捶得轻点儿。


　　*


　　宴席散了之后，他却不得不顶着锅盖，前去如花似玉的未来娘子跟前，再讨一回揍。


　　“想来你也是知道宋若之前那个媳妇儿现在大着肚子的事儿吧？”


　　宴席虽散得早，但是玉昭念着冷溪，将她留在了重华宫中，如此一来确是方便了宋念召见她。


　　“算着日子，出了正月没多久，那朱氏便要生了。”冷溪一边点头，一边就在他面前要去拆头上的簪子发髻，“今早心穗给我盘头发的时候手上力气用得真狠，闹得我头皮一整都紧得发疼，这簪子又沉甸甸的，可是累死我了。”


　　“就这根簪子你就嫌沉，往后皇后要戴的各式凤冠岂不是能把你脖子压断？”


　　宋念瞧着她那胡扯乱拽的动作，头发都掉了好几根还没扯开，便问身旁的宫女要来梳子，再屏退众人，亲自来替她顺头发。


　　一面耐着性子给她梳头，一面接着方才的话题下去：“我猜你是知道我为何要迟迟等到朱氏快要临盆了，也不拿出决断的。”


　　“知道，你是想把那孩子抱到宫里来养嘛。”冷溪享受着他梳头时顺手的按摩，话也得云淡风轻。


　　“那可是宋若的骨肉，你不计较？”宋念笑问。


　　“他生前好像坑你坑得比我更惨吧？要计较也应该是你计较，”冷溪给自己捶着肩膀，“不过，都稚子无辜，何况是尚在娘胎里的呢？纵使父母再造多大的孽，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又能知道甚么？”


　　宋念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时又怕朝臣们借此宫里没人，照顾不好那个孩子，然后更有理由逼我纳妃，所以我才打算就这么拖，拖到孩子生下来了，等不及我先纳妃了，赶紧就抱进来吧。”


　　“现在亏得有我，你可有正当理由这时候就要求朱氏入宫生产了。”


　　她将一缕宋念已经替她理顺的长发揽到胸前把玩，“不过那些朝臣劝你放些妃妾入宫倒也没错，毕竟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更何况你们宋家现就你和玉儿两个，要不是不能，只怕那些老家伙都恨不得要帮你们开枝散叶了。”


　　“你浑甚么？”宋念越听越不对劲，一把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你不是看不上深宅大院里三妻四妾的臭规矩么？怎么这会儿子反倒撺掇起我来了？”


　　冷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甚么办法，谁叫你不是木不忘，非要是个皇帝呢？”


　　“你别不是试探我呢吧？”宋念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那你，你有甚么法子？”


　　冷溪没好气地想拧他的鼻子，“这事儿我也早在揭穿你之前就想清楚了。若你只是木不忘，你我大之间顶多就是我二哥难对付些，可若你是宋念，是官家，这事儿就麻烦了，你我若想还像从前那样潇洒来去，快意恩仇，压根就没那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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