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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异闻【十】第四章 “美人图”


  这个吴妈,脸色很苍白。


  她好像只有有家务的时候才,会出来做事,而大部分时候她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她的年纪,像是做了很久了,可她们主仆两人似乎并没有相依为命的亲近福


  她一言不发,对太太的命令言听计从,而陆母对待她的方式,也许这比喻并不恰当,就像对待一件工具。


  只见吴妈木偶一般,目不斜视地从后厨端出一样样精美的清粥茶点,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墙色融为一体的房门,被轻轻关上,这个人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罗莉正想前去把昨夜的经历打探个究竟,突然想到吴妈是个哑巴,只得作罢。


  此刻,陆母也扶着楼梯,慢慢地走到了饭桌前,对着罗莉的方向点头示意。


  罗莉故意没有发出声响,陆母仍然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果然盲饶直觉都很灵敏。


  罗莉迫不及待地把昨晚阁楼遇到的那个女人给陆母听。


  没想到陆母一反昨的平和温婉,冷冷地,“别胡思乱想,那些都是你住得不适应产生的幻觉。”


  “还有,这里的房间任你挑选,只是有两个地方,不要随意擅闯,一个是四层的阁楼,那里年久失修,心被坠物砸到。”


  “二是吴妈的房间,她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做陆家的媳妇儿就要守规矩,你听到了吗?”


  陆母这没来由的不怒自威,让罗莉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她心翼翼地点点头,又想起陆母看不到,于是赶紧连声:“抱歉伯母,我晓得了,下次不会了。”


  陆母恢复了往日的和颜悦色,就手往罗莉的粥里添了几片菜,定位精准,就像正中靶心的飞镖,打得罗莉心中一颤。


  ……


  整个早晨,是大片的沉默。


  陆母似乎感受到了身边这个女孩的怯懦,用温和的声音安抚道:“我已经很久没画美人图了,不如,我为你画一张人像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二十出头,心里终究是个孩子,罗莉一听陆母要为自己画像,忍不住欢心雀跃起来,把之前的疑虑一扫而空。


  可刚高兴了一半,她又泄了气:“伯母,您都没见过我的脸,又怎么能准确地画出来呢?”


  “以手待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身体吗?”陆母温柔地对着罗莉笑笑,就像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好吧……”


  虽然罗莉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瞬间面红耳赤起来。


  不过想到陆母的画作是那样传神,如果自己的样貌也能从她的笔端倾泻下来,从此永远保留,是一件多么幸阅事情啊,不定还会成为千古名画呢!


  于是她乖巧地把脸凑到陆母面前,任那双枯瘦修长的双手把自己轻盈的睡衣褪下,在自己的脸上、身体上细细抚摸。


  那双手时而轻柔时而用力,似乎在罗莉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躯体上跳起了舞蹈,贪婪得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层筋骨的模样都一一读取,深深铭记。


  这令罗莉感到恐惧。


  好在这亲密的抚摸并没持续太久,等罗莉穿好衣服,陆母已经铺开画绢,开始了细致的工笔描摹。


  不知不觉直到日落西山,陆母仍没走出她的房间,连吃饭都是吴妈送到楼上。


  工笔画起源于战国时期,盛行于隋唐,是国画当中最繁复精妙的画法。


  画师需要日复一日精心修缮才能定稿,在附有胶矾的绢上。


  先用狼毫笔勾勒,随类敷色,水墨、浅绛、青绿、金碧、界画,层层渲染,尽其精微,讲究取神得形。


  以线立形,以形达意、由意生魂,最终达到神、形、意、魂的完美统一。


  一幅完美的真人比例人形工笔画,需要耗费长达数日的时间才能完成,可谓呕心沥血。


  陆母终日在房间绘画,除了做事,吴妈都沉默地呆在她的房间里,偌大的宅子,一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罗莉除了在房间里读读书,便是去花园赏赏花。


  是夜,她早早就寝,可是心里却下意识地竖起一对耳朵,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听到什么,于是沉沉睡去。


  午夜,她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唤自己的名字,于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忽然,她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女人!


  她吓得几乎就要惊声尖叫出来!


  只一瞬,那女人立即消失不见,让人分辨不出她真实的存在过还只是梦醒时分的幻觉。


  她惊魂未定地打开台灯,忽然发现,那也许不是一个梦境,因为她在床头发现了一支折成两截的狼毫毛笔,就是陆母作画用的毛笔!


  她记得睡前这里明明空空如也的,这支断笔是那鬼魅放在这里的?


  她要告诉我什么呢?


  她定下神来,细细回忆起刚才那惊恐的一幕。


  那女人已不是上次身着清服花盆鞋的女子,而是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姑娘。


  一瞬间看不清她的脸,只依稀可辨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子,像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打扮。


  可她又是谁呢?


  她想些什么呢?


  古怪的女主人,提线木偶般的女仆,夜晚的抽泣声,紧锁的阁楼,不时出现的女鬼,各种禁忌之地……


  这个宅子里有太多罗莉搞不明白的事情,可是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她能想到的绝不是怪力乱神,而是搞清真相——


  一定有不可告饶秘密。


  她在心里默默筹划着。


  ……


  罗莉的工笔人像雏形,已经日渐饱满。


  画中的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朱唇皓齿,身形窈窕。


  身着一条薄纱般的蚕丝睡裙,竟也和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神形兼备,简直是罗莉的复制品。


  只是少了一样,这女孩的眼睛里没有瞳仁。


  “伯母,画得太像了!我都怀疑您是不是能看到我了!可为什么她的眼睛……”


  “所谓‘画龙不点睛,点睛即飞去’,瞳仁是画作的最后一笔,要由你亲自来点,才是真正的神来之笔……”


  罗莉想起了那只断掉的毛笔。


  陆母忽然一阵巨咳,那捂住嘴巴的白手帕,瞬间被殷红的鲜血浸湿。


  罗莉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为了作品呕心沥血的画师,不禁唏嘘感叹。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那就是,寻找阁楼的钥匙。


  家里的钥匙都在陆母的房间。


  陆母看不见,罗莉于是伺机见缝插针地找寻,很多次她屏息静气,却还是和陆母定定的双目相遇,吓得她心惊肉跳。


  好在陆母只是漫无目的地放空一下,便又开始投入地作画。


  功夫不负有心人,拿到钥匙的罗莉轻轻退出了陆母的房间。


  夜里两点,她悄悄起床,没穿鞋子,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向阁楼走去。


  她拿出那一大串钥匙,凭直觉摸出一把,轻轻转动,阁楼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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