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繁华零落 群雄竞逐
“毕方前辈真会用兵。未曾出手，区区两句话已经让白先生斗志全失，诛心之术比刚才的敖因前辈还要凌厉。”
李君武道：“晚辈也读过一些兵法，今日班门弄斧，请先生指教。所谓致胜之道，除了先生所说的两种，还有三种：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四位前辈突如其来，挟屠灭敕勒川群狼之威向我等出手，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以虞待不虞”这一条，晚辈已经无能为力了。
前辈以法术高低定多寡，晚辈心悦诚服。但是，一遇到敌众我寡的战斗便心生惧意，并非致胜之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以四位前辈的手段，我方毫无退路，不如迎头一战，兴许有一线生机。所以，前辈说我们在赌，未免小看晚辈了。此乃‘上下同欲’‘将能而君不御’。
至于胜负如何，晚辈想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意，难测。”
李君武滔滔不绝说完之后，白仕脸色已经恢复沉静。
“天意……”
毕方冷笑着飞向开阔称呼，高声道：“好！那就看看天意，站在哪一方。”
李君武拍了拍白仕的肩膀：“先生说困兽犹斗，虽败犹荣，我也深以为然。而且，这四位故弄玄虚，其实是在给我们赢得尊严的机会。”
“杀机夺魂。这四位以杀气为剑，是我等惯用气场的克星，所以属下未曾出手，先输一招”
白仕低声道：“所谓诛心之术，不过是个幌子。属下刚刚是中了毕方的杀机夺魂，现在已经解开了。主公刚才一番大论为属下争取时间，属下感激不尽。”
“我还以为只有我是气场克星，原来这四位也是，真是投缘”
李君武笑道：“对方虽然现在手下留情，却未必没有杀心，只有拼劲全力，才有一线生机。”
白仕恭敬道：“属下明白。”
——
白仕站在毕方对面，拉开长弓。
弓弦上出现一枚通体苍青色的长箭，从箭镞到箭羽，通体为木头雕成。
那枚纯木的长箭上，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李君武心中一凛，顿时明白毕方那句咒语：“木兰花的香气……”
白仕还未出手，他的看家本领对毕方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这种绝望，比杀机夺魂更令人窒息。
经过调息的白仕，终于可以举弓一战。
他的内心深处仍有恐惧，但是他的手，坚定无比。
恐惧，在白仕出生之前，便已经烙印在他的灵魂和血液之中了。
白鹿一族自诞生以来，便是三界豪杰争相捕杀的猎物。
白鹿与恶龙，是犹如一块奖牌的两面。
斩杀恶龙，可以证明勇武。
捕获白鹿，可以获得天命。
白鹿是否代表天命，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捕获白鹿远比斩杀恶龙容易。
比起拥有法术天赋的龙族，白鹿一族实在弱得可怜。
他们可以利用的，只有恐惧。
因为恐惧而警觉，因为恐惧而敏捷。
因为世世代代难以改变的宿命，恐惧成为白鹿一族最为熟悉的心境。
所有其他种族的神仙，一旦心生恐惧，法力便会大打折扣。
而世上，鲜有法术可以消除恐惧。
这也正是大神不放弃修习气场法术的原因。
气场的目的，不在炫耀真气，而在逼出对手心底的恐惧。
心生惧意，失去战力。
气场是一种兵不血刃的法术。
白鹿一族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即便心中全是恐惧，法力也没有任何折扣。
因为，他们生于恐惧。
——
“困兽之斗，虽败犹荣。”
白仕举起弓箭，箭镞向天低声道：“辛夷箭，繁华零落……”
弓弦松开，木箭离弦。
李君武忽然闻到一阵香风，仿佛置身木兰花的海洋中。
天空，变成华丽的紫色。
“好大一片紫色云彩……”
李君武心道：“难道这招叫做紫气东来？既然是云，里面一定藏着天雷吧。只不过飘着香气的云彩还是第一次见。”
待那片云落得低些，李君武才看清。
那不是紫色的云，而是无数紫色的花瓣。
紫玉兰花。
人畜无害，华贵典雅。
李君武抬手，一片花瓣落在指尖，忽然生出根须，刺入李君武的皮肤之中。
“落地生根？”
李君武用力一捻，将那片花瓣碾碎。
被根须刺破的地方，渗出一滴血，伤口随之愈合。
李君武吃了蛰龙丹之后，不死之身代替金刚不坏，皮肤不再刀枪不入，但是也非一般凡人的血肉之躯可比。
而且，他身上还封印着风神铠甲，在李君武遭遇突如其来的袭击时自动现身防护。
大概因为杀气太弱，辛夷箭化成的紫玉兰花的根须可以骗过风神铠甲。
但是花瓣上伸出的根须，却可以轻易刺穿李君武不死之身的皮肤。
这只是其中一片。
天上紫色的云层中，还有亿万片。
“好温柔的法术”
红绫的声音响起：“也好危险！”
鲜血流出之后，风神铠甲感知到杀机，从李君武的肌肤下显形，犹如一片片淡金色的龙鳞。
那些紫玉兰花落在风神铠甲上，再没生出根须，随风飘落地上。
高唐五绝中的另外四绝早已见识过辛夷箭的厉害，那枚木箭离弦的时候，便以真气护体，以免被那些温柔而凶险的花瓣黏上。
四神兽似乎个个皮糙肉厚，丝毫不把这些杀人的花瓣放在心上。
风送花香。
很快，方圆一里之内的地面上都被紫玉兰花覆盖。
花瓣落地生根，化为数丈高的玉兰花树，每一株都有水桶粗细，错落有序，布成一个巨大的迷宫。
毕方望着高可参天的玉兰花树，淡淡道：“象地法天。”
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树影之中，接着便是羽箭离弦的声音。
毕方一偏头，一枚银色的羽箭贴着脸颊飞过，钉在他身后的一株花树上。
箭镞是精钢打造，切断了毕方鬓角的发丝，钉入玉兰花树之后摇身一变，化成一段树枝。
毕方回过头，抬起手指在脸上拂过。
刚刚箭镞飞过的地方，出现有一道鲜红的划痕。
一截树枝，竟然令毕方的金刚不坏之身出现划痕！
“顺逆无极，阴阳颠倒”
毕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木遁的象地法天还可以这样用，有趣。”
——
象地法天结界形成之后，李君武自然而然地与赤相、铁卫、玉甲、青辕站在一处。
“这是白先生所用象地法天的第一层，繁华零落”
赤相道：“结界之内的花树会悄无声息地吸收敌人的真气为己所用，敌人的真气越是强，输得越快。在这个结界里，敌人的刀枪剑戟，都会变成花草树木；而在白先生手中，一草一木都可以杀人的利刃！”
“顺逆无极，阴阳颠倒……”
李君武说出了和毕方一样的话：“木遁的象地法天还可以这样用，有趣……”
——
毕方的手从脸上放下，看见三十步之外有一人一马，一色雪白，十分夺目。
白仕端坐在马上，锦衣轻裘，手上握着一张雕工精美的长弓。
弓弦上没有箭。
白仕伸出手，身边光洁的树干上生出一截树枝。
白仕折断树枝，搭在弓弦上，赫然一枚银色长箭，箭镞闪烁金铁的冷光。
羽箭离弦，发出尖锐的啸声。
毕方闪身躲开，锋利的箭镞又在他的左臂上留下一道划痕。
回身再看时，白仕已经不知去向。
尖锐的箭啸从毕方身后响起，羽箭破空而来！
不知何时，原本在毕方正前三十步的白仕，在他身后三十步的地方出现。
这就是象地法天的可怕之处。
在这个方圆一里的小小的世界之中，白仕就是创世大神。
结界之中的一切法则，都由他来制定。
当他需要羽箭时，树枝就会化为羽箭。
此时的毕方犹如一只行走于深林的小鹿，猎手拿着弓箭在暗中窥探。
他知道危险存在，但是不知何时降临。
恐惧，因此而来。
锦衣、白马、雕弓、银箭，全部来自那些猎杀白鹿的王公贵族。
在白鹿一族眼中，这些华贵的东西，代表的不是美与权力，而是死亡的恐惧。
现在，借由这个结界，白仕将这些恐惧全部降临在毕方的身上！
他故意在毕方可以看见的地方现身，故意让羽箭发出凄厉的声响，就是要让毕方充分感受恐惧。
银箭的箭镞在毕方身上留下五道划痕之后，白仕的身影在毕方面前消失。
玉兰树林中，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
“象地法天第二层”
赤相对李君武道：“群雄竞逐！”
“群雄竞逐，鹿死谁手……”
李君武道：“不论死于谁手，鹿，总归是要死的。白先生要下杀手了么。”
“白先生真是深藏不露，以为他只是个谋士，想不到法力也这样强悍”
墨阳道：“不但华丽，还如此精致。这下好了，看那个疤脸神兽如何破解。”
三支羽箭先后从三个方向飞向毕方。
毕方再次躲避，比刚才满了一分。
繁华零落结界的顺逆无极仙法并不像优婆难陀龙王所用的那样霸道，上来便要将对手真气清空。
这个结界吸取真气非常慢，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毕方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流失，速度变慢。
待他停下来时，身后的树干上插着两枚羽箭，转瞬变成树枝。
第三枚羽箭，插在毕方的心口。
这枚羽箭并没有变成树枝，箭镞依旧是精钢打造，冰冷刺骨。
鲜血透过毕方的衣衫，将胸前染出一大块猩红。
云梦四圣欢呼：“赢了！”
毕方一只手握住箭杆，似是不经意间一瞥，与李君武目光交汇。
李君武心中一凛。
他与毕方相距数十步，隐在玉兰树之中，如同隐藏在台下阴影里的观众。
繁华零落结界是个舞台，台上的主角是毕方。
他要表演，如何被白仕击败。
可是这一瞥，却如同神射手发出的羽箭，精准地命中李君武的双眼。
“不。白仕一直都没有赢，从来没有”
李君武对欣喜万分的云梦四圣道：“因为毕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现在，他要出手了。而白仕，将从这一刻开始输……”
“怎么可能？”
墨阳不解道：“赤相大哥说过，这个结界是会吸人真气的，那只火鸟不敢出手是怕真气被吸走更多啊。我实在想不通他如何能击破如此完美的结界。”
“结界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中的运行规则是创世大神的武器，要击败创世大神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毁掉这个世界”
李君武道：“你们忘了么，白先生的象地法天用的是木遁。而毕方，用的是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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