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滚滚红尘何所羡 鸳鸯蝴蝶
“大名府死牢……这块风水宝地？”
李君武道：“这里不是号称十八层地狱最底层么？”
“嗜血娑罗树和千尺玉玲珑为什么要建在火灵山和明月楼？因为那两个地方本身就便于收集阳气，就算没有魔教布阵，也会有精明的神仙建造修仙的洞府”
旌阳先生道：“而这里，是收集阴气的风水宝地。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钱财分两种：凡人用金银财宝，仙人用阴阳二气。
阳气可以用于布阵、施法；阴气，经过炼度之后，也大有妙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吸过一种用玄阴之气炼化而成的鬼气，忘乎所以、逍遥无极，以至于对一条快要修成人形的蟒蛇做出了不可告人的事……”
“你吸读？”
李君武惊道：“虽然年少多轻狂，人不风骚枉少年的道理放到哪个世界里都说得通，可是先生你不但吸食读品，还侮辱人类的好朋友，实在有点过分啊，幸亏我们相见很晚，否则我这么清纯的少年决计是不会跟你交朋友的。”
“虽然吸食鬼气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可世上喜欢的凡人和妖仙不在少数”
旌阳先生道：“我坐镇此处，就跟凡人坐拥一座金矿一样。我是一个没用的神仙，尤其是在被驱逐出明月楼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可是白卿卿依然把这个地方交给我，只求我能出手，为你争得哪怕一分活命的可能。”
“我原以为先生救我，是与我惺惺相惜……”
李君武道：“想不到也是为了生意，果然是鸿霄仙宫的神仙，废了法术却没有废做生意的头脑。
卿卿为救我，违背空相天魔王的旨意，不知魔教会派谁料理此事。
先生是风天魔王，一定知道些内幕，还望帮人帮到底，为晚辈指点迷津。”
“空相天魔王会派遣谁来对付白卿卿我还猜不到，不过，眼下白卿卿有一场大劫难……”
旌阳先生道：“恐怕等不到空相天魔王出手，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李君武不假思索道：“张玄心！”
张玄心最擅长做黄雀，如今在他眼中，天外飞仙已死、风天魔王被驱逐、雷渊真人归顺正一教，接下来，剿灭水天魔王白卿卿顺理成章。
“不。是雷渊真人”
旌阳先生道：“雷渊真人是青莲龙王后裔，精通各种法术。除了神霄飞剑和先天雷法，他还精通茅山七星牵机术。”
雷渊真人会茅山七星牵机术李君武并不奇怪，燕王就是被他操控的一具活人傀儡。
“君海棠只是白卿卿的一个分身，法力不及真身三分之一，雷渊真人要对她施术，轻而易举”
旌阳先生道：“雷渊真人会操控君海棠，当着张玄心的面，杀死燕王，然后，再将君海棠格杀！”
“杀死燕王，再杀海棠？”
李君武听得心惊肉跳：“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是龙王后裔啊，中原所有生灵的前辈，手上都沾满了八部龙族的血”
旌阳先生道：“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是魔，都是他的敌人。
钱家庄一战，玉护法和锦衣卫拔剑厮杀。正一教的主要敌人，已经由魔教变成鸿霄宫。
正道七宗里，大相国寺主持法照身死、青莲寺夕云疲于追捕昙光、毗卢寺月净不理俗事、清微派已灭、神霄派掌门归顺、茅山派早早归降，正一教已经一统七宗。
反倒是鸿霄宫这边，往日的盟友小蓬莱和雷音天更加离心离德。
鸿霄宫，如夕阳残照。
正一教，如日正当中。
鸿霄宫败给正一教，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一教要全力进攻鸿霄宫，就必然会暂时与魔教休兵。
魔教也乐见第一凡人家族与第一神仙家族激战。
雷渊真人不想正一教赢得太容易。
水天魔王杀死燕王，正一教与魔教之间的短暂和平就会土崩瓦解。
正一教与茅山宗全力与鸿霄宫和魔教开战，败者必定灰飞烟灭，胜者也将奄奄一息。这时候……”
李君武醒悟：“龙族正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好大一盘棋！”
“雷渊真人很精明，与他联手的长风道长已经死得骨头都不剩，他却能一面做燕王的老师，一面争到明月楼主人的位置”
旌阳先生道：“他唯一没有算准的，大概就是你的存在吧。”
“我的存在……”
李君武道：“我现在心里全是疑问——这个世界里下大棋的大神太多，我只不过是个疲于奔命的棋子。先生也是生意人，肯如此用心帮我，是不是背后也有一个棋局在？”
“是啊，你当然会有这个怀疑”
旌阳先生笑道：“可是你还是忍不住试着去救心上人。”
李君武：“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旌阳先生：“因为我知道，有机会去救心上人而没有去试一下的滋味。剑魂显形，犹如万剑穿心。痛失所爱，比万剑穿心痛苦一万倍。”
李君武：“我知道万剑穿心的痛苦。那已经是我能忍受的痛苦的极限了。”
旌阳先生：“所以你回去。”
李君武点头：“因为我怕更痛苦。”
“神仙杀戮，是讲究时辰和仪式的。龙族，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代神仙种族，比鸿霄宫李氏臭屁得多。雷渊真人将白卿卿杀燕王这场戏看成龙族东山再起的序幕，一定会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作为背景”
旌阳先生道：“你现在用风火无间咒赶过去，一定不会错过。”
“这是我以鸿霄宫造剑之术为自己打造的神剑——清风追月”
旌阳先生说着将那柄通体雪白的长剑递到李君武手上：“此剑成时，我刚好以颠倒乾坤之术得到一首诗，与剑有关，恰好可以送你：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你我虽然惺惺相惜，可惜我已是风中残烛，能将剑法传你已是不易，不再能与你并肩作战，真是遗憾。”
“也是贾岛的诗……真是巧啊”
李君武接过长剑道：“大神的棋局虽然复杂，可是先生双眼洞悉天地世情，一眼便能看穿。以先生之能，就算没有剑术法术，也不该终老于此。”
“哈哈哈哈，谁说洞悉天地之后，就一定要掌控天地的？我又不喜欢”
旌阳先生道：“我所好者，好诗与好酒、宝剑与红颜。红颜已衰老，宝剑赠英雄。我在此处有诗酒为伴，足矣。”
旌阳先生说罢以另一柄长剑为笔，在地上勾画出风火无间咒的符文。
“晚辈此去，生死无期。有一件事十分好奇”
李君武持剑立于符文之上，笑道：“晚辈很想知道前辈聚集三千世界浩然正气时，得的第一句诗，是哪一句。”
旌阳先生怔了一下，继而举杯痛饮，笑道：“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多谢先生赐教”
李君武手握清风追月剑，低低念出风火无间咒：
诸天诸地，诸水诸山。
赤书焕落，风火无间！
地上的符文化作红色旋风腾起，蛟龙一般将李君武包围。
赤龙御风而去，李君武早已不见踪影。
旌阳先生举着酒杯，木雕一样僵立不动。
片刻之后，酒杯崩碎，落了一地碎片。
旌阳先生与酒杯一道崩碎，化作一地灰尘。
——
明月楼，赏月阁。
被天威浩荡劈出的大洞已经修补完好。
千尺玉玲珑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曾被雷火击毁的痕迹。
修补千尺玉玲珑上的破损，花费了整整一百位神仙一千年的阳气。
对凡人来说，十年寿命，是无价之宝。
对献上阳气的一百位神仙来说，区区十年道行，微不足道。
正如旌阳先生所说，每一处魔窟，每一处仙境，都是一处钱庄。
聚集阴阳二气的风水宝地，是神仙与妖魔的钱庄。
现在，刚刚成为明月楼主人的雷渊真人，接受一百位来自五湖四海的神仙朋友的恭贺。
自正一教默许雷渊真人成为明月楼主人的一刻起，他便正是成为天地间最为洒脱逍遥的存在——逍遥散仙。
他拥有自己的洞府，就是明月楼。
他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真气来源，千尺玉玲珑。
他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青春与寿命，享用几乎无穷无尽的美酒佳肴，丝竹美人。
他不会开宗立派，也不再传授法术与弟子。
天地潇潇，孑然一身。
他聚集阴阳二气将只为长生与驻颜，不再用于提升法术境界。
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为了自己的长生与享乐。
他的存在，不会威胁仙皇、人皇与魔王。
他只是，一个富有的神仙罢了。
为雷渊真人送上贺礼的一百位神仙，都是逍遥散仙。
这些散仙都是天纵英才，他们将修炼法术的心思都放在享乐上，创出了无数烦人呢闻所未闻的享乐方式。
花花世界因为这些神仙的存在，而更加精彩。
这些人最喜欢做的两件事，一件，是用自己的道行作为钱财购买心爱之物，另一件，就是看戏。
天外飞仙降世之时，他们飞去鸿霄仙宫看戏。
他们献上巨额财宝和数百年的修为，购买大批华而不实的鸿霄神剑，但是，鸿蒙初开殿前两场较量精彩万分，他们觉得物有所值。
今日明月楼更换主人，他们刚好在场，大大方方送上自己的道行作为礼物，并且在心中期待好戏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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