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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家事


  

  母亲生病了,我竟然在半个月后才知道。母亲的身体本就不好,过年时受了凉,咳嗽也一直没好,今年倒春寒,天气乍暖还寒,一降温,竟又病倒,卧榻不起。

  实在不放心,我就回了娘家住,熬药刮痧,在母亲塌下睡了十来天,见母亲有了起色,这才缓了口气。这些日子,父亲在家里,除了应酬,也是每日都在母亲房里,看他为母亲的病寝食难安,我对他也渐渐有了好感。

  “老爷,”管家在院外回话,“五小姐回府了。”

  父亲正在给母亲喂药,手上也没停,只提高了声音道,“请安就免了,让她去桃姨太那里吧。”

  “回老爷,五小姐,五小姐似乎不怎么好,您还是去看一看吧。”管家话还没说完,院子外面就嘈杂起来。桃姨太哭哭啼啼地声音渐行渐近,不时就到了门外。

  母亲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推开药碗,靠在身后的被褥上。父亲本想再喂,但见母亲已转头看向床内,父亲将药碗递给我,对着门外喝道,“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还有没有规矩了?”

  “将军,”父亲已经交代阖府改成他为老爷,桃姨太竟还是要称呼他为将军,“您可要替冬雪做主啊!”

  “何事需要做主?她不是有了身子,这时候不在林府好好将养,跑出来做什么,有了闪失如何与林尚书交代?”

  “父亲,”冬雪也站在桃姨太旁边,“相公他要休了我,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我侍奉公婆,又将替林家延续香火,他怎么能说休妻就休妻,一点也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

  我听了直皱眉,心道肯定是冬雪又和林佑涵闹幺蛾子,这两个人也真是,不管之前是误会还是没有看明白,现在都已成婚,还有了孩子,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不是冷战就是吵嘴,还休妻,就是现代也没有这么儿戏的,真是能折腾!

  “胡说什么!你是从将军府走出去的,打狗还看主人,就算是尚书府,也得掂量掂量!”父亲走出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如今是林府长媳,当要自持身份,不要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让人知道,说我将军府没规矩。桃姨太,你也要懂得安分守己,将军府不少你吃喝,没事不要往前院跑。”

  “将军,将军,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就算夫人不喜欢我,不要您亲近我,可冬雪是您的亲骨肉,她和四小姐一样,也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能为了讨好夫人,不顾冬雪的死活——”

  冬雪哭得好不凄惨,桃姨太还要再闹,父亲气得叫管家喊人过来,将她们叉出母亲的院子。

  “元君——”

  “你走吧,我要睡了。”母亲已是被气着了,虽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却是失了神采。

  “元君,你病才好转,不必为不相干的人生闲气。”父亲说道。

  “你走吧。”

  “元君——”

  “父亲,你还是走吧。”我也觉得生气,“母亲夜里总睡不好,全靠上午补精神。”

  “瑶瑶,你也要为不相干的人生父亲的闲气?”

  “既是不相干的人,为何要住在家里?既是不相关的人,为何还能让人生闲气?”我也有些压不住心头怒火,“你自己犯了错误,却要别人来承担后果,还要别人都理解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父亲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他久经沙场,又是做惯主帅的,即便是便衣素身也难掩威仪,盛怒之下竟是吓了我一大跳,心里扑通扑通不知如何动作。

  “你莫在我这里逞威风!”母亲坐起来,将我拉着安抚,愤愤地看着父亲,“我早知你已不是当初的王兆辉,我也不愿再做当初的王元君,只是为着这几个孝顺的孩子,勉强支撑做个脸面罢了。你这样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当真以为谁人都是为你活的?”

  “元君,我,”父亲语塞,满脸不甘,“我哪里是又要面子又要里子,这些年,你避着我,也为难着你自己,我,你要我如何做,只要你告诉我,我都照做便是!”

  母亲摇头,开口道,“你觉得我该要你做什么?都过去了,往事已矣,再提无益。你走吧,没事不要过来了!”

  “元君,难道你我之间,真的只能是往事了?”

  “你走吧!就让我和瑶瑶好好呆几天,你以为我还有几天好活?”

  “元君!”父亲语气仓惶,几预开口,终究没有发声,侧面叹息,转身退出了房间,走了出去。

  “母亲?”我从母亲怀里坐起来,看到母亲面色苍白,眉目凄凄。

  “无事。”母亲看着我,安抚般地微微一笑,奈何浑身无力,陡然松懈竟是坐不住,僵僵往后倒去。我马上上前抱住母亲,只是我的力气不大,最后只得和母亲一起倒在床上。

  “母亲!”

  “无事,无事,”母亲仍旧安慰我,“我躺躺就好,瑶瑶不要担心。”

  母亲握着我的手,奄奄一息,很快就睡着了。我看着母亲雪白的脸色,一颗心提得高高的。屋里静得可怕,好几次我都几乎听不到母亲的呼吸之声,颤着手去感受母亲的鼻息,感觉到有微弱的暖气抚过食指才稍稍安心,后知后觉中只觉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

  春分将至,天却陡然下起了雪。母亲的病愈发不好,大夫开始说郁结于心须好好将养,药一直吃着,却还是日渐消瘦,太医都请来看了,都是束手无策。我一直陪着母亲,每日里除了想着法子跟母亲逗趣,也是别无它法。宝儿每日傍晚都来,看看母亲,宽慰宽慰我,沐休的日子就宿在这边,大部分时候夜里都回谢府。二哥三哥虽住在家里,但朝中事多,除了每日匆匆问安,反倒比宝儿呆得时间还短些。

  听说,皇上又晕厥了一次,醒来后精神也没有恢复过来,一天天身体也每况愈下,朝中虽表面风平浪静,却难免人心惶惶。

  这日,日出雪化,我哄着母亲吃下药,服侍她睡下,看到久违的日光,心里也舒然许多,想着好多日不曾回去看望公婆,遂跟吴婆婆交待一番,就回了谢府。

  宝儿和公公都不在家,婆婆在理帐,我去给祖父祖母请了安,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预备跟婆婆告罪再回娘家。婆婆很是体谅我,还让下人准备了补品药材,让我带给母亲。正和婆婆说着话,下人来报,说九方谭来访。

  “老先生?”

  “我去你娘家,听说你回来了,就转到谢府。”九方谭行色匆匆。

  “老先生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什么大事,我需回东宇一趟,此番是来与你辞行的。”

  “老先生要回东宇?”

  “是,东冉王抱恙,我须回去探望。”

  闻言,我点了点头,老先生和东冉王同宗,又精通医术,东冉王生病,他势必要回去的。不过,他回去了,那皇上那边,要怎么办?皇上那里一直不太好,如今已是听天由命,皇上如果真的撒手人寰,但对于谢贵妃却是大厦倾倒,谢家命运如何也是听之任之了。我咬着唇,想说出心中的担忧,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的担忧。”九方谭见婆婆下去让下人沏茶,五月也避让了出去,就开口道,“皇上的身体,我也无从下手。”

  “老先生的意思,是说皇上真的是生病了吗?”

  九方谭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有怀疑过上任东冉王是病疾离世,但当时我并不在场,一些细节无从知晓,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如今看到皇上的情况,经你提醒,我这才觉得恐是有联系的。只是我擅长外伤,于内伤病理涉足不多,这短短时间,虽看出皇上不妥,却也不知如何医治。”

  “太医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也是看出皇上的不妥了。”

  “所以这次我回东宇,也是想看看东冉王的情况,再和皇上这边比较一下,若症状一般,那就可以肯定了。”

  我点头,如果东冉王也是和和皇上一样,昏厥落发精神萎靡,那应该就是家族遗传病无疑了。

  “如果确定了是遗传病,那又怎么治呢?老先生可有治疗方案?”

  “若真如我们料想那般,”九方谭摸摸胡子,顿了顿叹息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真龙天子,也逃不开生死轮回。”

  听到九方谭的话,虽然与我所料分毫不差,但心里还是陡然空了一下,抛开依靠一说,皇上其实是个非常温和的长辈,如果说他得的是遗传病,可我明明知道却帮不到他,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备受挫败。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我总觉得学医没多大用处,但现在却恨自己学得太少了,如果我多看一些病例,这个时候是不是会有些启发?

  不过,若真是遗传病,即便是在现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是错的。”九方谭说,“况且,今上也是花甲之年,若当真如猜想,也是天命不可违。”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好这样了,只盼着是我们想多了。只是,我抬头看着九方老先生,心道,老先生走得突然,是不是也是觉得不好的缘故?

  “只是,如果出了意外,”九方谭有些受不住我的眼神,终究还是问道,“你们谢家,可做了打算?”

  我怔住,果然如我想的那样,九方老头也是觉得事情不妙,索性都是束手无策,不如眼不见为净。只是,九方谭替自己做好退路,但他今天这么坦言,又问这个话,却是设身处地为我考虑,将我们看作自己人的。

  “不瞒老先生,我们确也有所觉悟,只是世事变化,今时今地,谢家已然肉在案上,我公公虽已卸去皇商生意,宝儿也只在工部署事,但贵妃娘娘尚在,若有人一定要计较,我们谢家总难幸免。”

  九方谭点头,叹息道,“皇上将玉敏公主赐婚张宛之,又将安皇子分封到东北盘郡,也算做了周全的安排。”

  “是,若皇上有什么不测,贵妃娘娘自然不会独留世上,张二哥若能护住玉敏,安王偏安一隅,皇上和姑姑也算心无挂念了。”

  “你公公也是明白人,能看得开舍得下,宝儿不显山露水,想必也不会成为他人眼中阻钉。”

  我点头,心里也是叹息,只盼着人人都能看得开,这样方得两厢安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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