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叫花鸡
晚饭随便吃了几口也就饱了，擦擦嘴巴，回房洗澡。在浴桶了泡了足足两刻钟，才心满意足的起身，本来只想穿了睡衣就上床，可是五月说母亲叫我过去，这才又拿了一件外衫穿上随意一绑，又披了件风衣，到了母亲房中。
“母亲，你找我？”
母亲点头，笑盈盈的将我拉到小榻上坐，待坐定，又将我还未干的头发打开来，拿了干布巾替我擦水。
“今日玩得可尽兴？”
方才就猜到母亲会问这个，可是真的听到她问，我又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顺着她字面的意思，答道，“嗯。”
“呵呵。”母亲笑，“那文翊呢？”
“呃，他……”看样子今日母亲是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索性是自己母亲，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么一想，我就又点了点头“也还好的。”
“怎么个好法？是一般的好还是可心的好？是可有可无的好还是非他不可的好？”
一般还是可心，可有可无还是非他不可……想到那英俊挺拔的身型，倒也不是可有可无，可是若说非他不可，却也……还没到那个时候。
“母亲，”我转头看母亲，“现在就要决定了么？”
母亲放下布巾，看头发已是半干，就拿了梳子，又将我扶正，才慢慢给我梳理起来。只听得她说，“虽然有了皇上的特准，可眼看就要及笄了，你的亲事还是早定早好。”
“母亲，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哪！”我实在不想这么早嫁人，尤其是，我对婚后的生活还一点把握也没有。
“也不是马上就成亲，只是先定下来，省得变故罢了，成婚肯定是要等到你三哥大婚后的。”
“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再慢慢看看，好不好？”
“你慢别人不想慢啊！”母亲一声叹，“那文翊今年也有二十了，我猜候夫人定是着急的，且朝廷规矩也是成了亲才能袭爵，若你真中意他，只怕我们还得快点决定，不然……”
不然文翊会不等我或者另选了别人。这都是有可能的，可是，虽然他很不错，也没有不错到让我上赶着嫁的程度啊！我低着头，没说话。
母亲替我将头发梳顺，然后坐到我面前的凳子上，拉过我的手，揉捏着，道，“我料想着，若没意外，明日候夫人见了你，定会提提亲的事。”
我一惊，忙抬头问，“母亲想答应？”
“我是有这个想法。”母亲说完就看向我，许是见我怔愣了，才又道，“不过也要看你的意思。”
闻言，我稍稍放下心来，可是看到母亲还在等我的答案，就又头疼了。
“那文翊让你觉得不踏实？”母亲问。
“也不是，”我摇头，“其实，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但若是现在就定下来，我又觉得有些冒险。倒不是对他家世人品有疑问，只是我想跟他再熟悉熟悉，然后问他要一个不纳妾的保证。”
这话说出来有些艰难，一说完，我就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抬头看母亲，却见她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有痛有悔有不忍。
“傻孩子，金口玉言还能捡台阶下呢，保证能有什么用。”说完，母亲满目的无力。
“母亲。”知道母亲是想到她自己，我心里也是一痛，可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歪头将母亲抱住。
“我是过来人，”好半天，母亲才收整了情绪，重新温和地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思，就算没有喜爱之情，为女子的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夫君另娶。你放心，我已找人问过，那文翊没有通房，成亲后，母亲也不会不管你的，即便是我百年之后，我也会交代你兄长好生看顾你。”
若真的成了亲，就算母亲和兄长再怎么看顾我，如果那文翊要纳妾，我们能怎么办？即便是文翊忌惮将军府，若他养外室或者就是对我不好，那又能怎么办？虽然我心里有诸多不安，可是听着母亲的话，还是感动得不行，又怕母亲太过担心，就故作轻松地道，“看您说的，好像你女儿我多么差似的。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相公爱我爱到不行的，就算他不怕死纳了妾，我也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除了婚姻，人生还有好多值得争取的东西哪！”
“又胡言乱语了！”母亲唬我，虽然眼里蓄了泪，却是咧开了嘴。
“好了好了，”我站起来，搂着母亲左右摇晃，“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省省心思，好好调养调养自己，到时候也有力气给三哥和我带孩子！”
“你啊！”母亲一嗔，终是笑开了。
我又和母亲说笑了几句，待她和我的心情都调整过来，这才催了吴婆婆带着母亲去洗澡，而自己则披了风衣回自己的院子。
“小姐！”才出了母亲院子，就被一个人一把拉住，我一惊，定神一看，却是周妈妈。
“周妈妈？！”
“是我，小姐！”周妈妈喘着粗气，又因害怕而压低了声音，听着却是有些慌神，“小姐，那个谢公子又来了，您随老奴去看看吧！他一定要见您，老奴虽拦住了，可他说，今夜要不见您，就半夜来翻墙，到时要是被抓了，他就供出老奴！”
这个谢宝儿！他还真是想干嘛就干嘛了他！
我一气，想随他去，可是又怕他真的闹起来。想时，又望了望院子里，此刻五月应该去洗澡了，我紧了紧风衣，对周妈妈说了一句走吧，就行到了前头。
远远看到谢宝儿坐在小门的门槛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半点焦急也无，刚才的气就更甚一分，还未站定，就瞪他道，“你又来做什么？”
“你来了！”谢宝儿却似没看到我生气一般，马上站起来，将手里的东西往我面前一送，两眼晶亮，“给你的！”
“什么？”见他是来送东西的，我也就按捺下火气，接过来打开一看，“叫花鸡？”
“跟你说了叫花鸡很难听！”谢宝儿埋怨着，自顾自地接过去，掰了一只鸡腿递给我，“快点吃吧，还热着呢！”
我愣看着谢宝儿，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没接那鸡腿，呆呆问道，“你找了我好几次，晚上又来，就是给我送叫……这个？”
“你还好意思提！”闻言，谢宝儿将鸡腿硬塞到我手上，气呼呼往门槛上一坐，“我今早想着吃这个鸡，就想着再请你吃一次，赶忙的跑来留了话，又回去烤鸡，本想着等你得了消息约我，我的鸡也就烤好了，可左右等不到你的信，这才又来了一趟，不想你又出去了，这鸡已留了大半日，今晚再不吃就不好吃了，所以才又赶黑着来了！你说，你今天都干嘛去了，害小爷我等了你一整天！”
呃，原来还真是给我送吃的来的。我捏着鸡腿，看着谢宝儿，只见谢宝儿今日穿着藕色的长衫，虽不似往日的平整，却更显出另一种嬉皮风流……一时心里竟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喂！”谢宝儿突然凑过来叫了一声，我抬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站定。正要不好意思呢，就听谢宝儿道，“你不会这就怕了吧？算了，小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把鸡吃完，我就原谅你！”
我又是一怔。
谢宝儿看着我嘿嘿一笑，将鸡递给我，接着竟是起身要走，嘴里道，“快回去吧，头也不梳，像个疯子一样！”
“你这就走了？”
“不然还要怎样？我鸡也送到了，再说，”说着，谢宝儿伸手一指，“小爷我也不习惯被人当猴看着。”
顺着他的手，我看到周妈妈站在远处，不时往我们这里看一眼。如今已入了夜，想那周妈妈虽然贪财着了道，终还是知道不妥，所以才隔远了看着。可是见都已经见了，也不在乎多一时半刻。我对谢宝儿道，“那你坐一时，看着我吃吧。”
“啥？”
“我叫你坐下！”被谢宝儿问得莫名一臊，我气鼓鼓拉他坐在门槛上，自己也坐下，将鸡塞给他，“你帮我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哦。”谢宝儿接过鸡，却是傻傻地看着我，愣愣地还咽了口口水。
“你干嘛呢？你——”顺着谢宝儿的目光，我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我一坐下来风衣就敞开了，里面的外衫只是绑着，里衣也是松松垮垮的，颈脖下露出了一大块。也顾不得满手是油，我急忙将风衣拢住，嘴里还故作恶狠狠地叫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哦。”闻言，谢宝儿马上低下头去，却仍是咽了一口口水。
“也不许咽口水！”
“哦——诶！”谢宝儿一回神，不服气地看向我，“鸡好吃，我咽口口水怎么了？”
“那就吃你的鸡，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恨恨地将鸡腿塞进谢宝儿嘴里。这回我注意了，一只手拢着风衣，一只手伸出来。
“你——”谢宝儿抬手捏住嘴里的鸡腿，咬牙切齿的看了我一会，却是哼了一声啃起鸡腿来。
“我要吃鸡翅！”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这人，脾气还真坏！”谢宝儿一面恶狠狠地说，一面撕了个鸡翅递给我。
我也不理他，发了一通脾气反倒高兴了，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月亮已经升上来，又圆又大，洒了一地的银光，将我的心也照了个通透。
转头看正啃鸡腿的谢宝儿，心里一乐，笑道，“喂，我问你一个问题啊，谢宝儿——”
“谁让你叫我谢宝儿了？”谢宝儿突然像乍了毛的猫一样，瞪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叫谢昀的！叫我谢昀！”
呃，别人不都叫谢宝儿的，怎么我就非得叫谢昀……我本想反驳一句，可是看到他一副革命者的模样，也就只好从了他。
“谢……昀，”叫谢昀感觉怪怪的，还是谢宝儿叫起来顺口一些，“我问你啊，你以后会纳妾吗？”
“纳妾？”谢宝儿翻了个白眼，嗤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呢！这也值得想，要纳就纳呗！”
我郁闷，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可是他的回答，还是让我恼火，“那你大老婆——就是你正室要是不答应呢？”
“正室不答应怎么了？”谢宝儿一奇。
“你！”我气结，顿时理智全失，“你娘子不答应你找小妾，你还要找，那不是给她添堵吗？你让她堵了心，你们婚姻还能幸福吗？你要喜欢她怎么能让她不开心？你要不喜欢她，又干嘛娶她？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你娘子？”
“我，我……”谢宝儿手足无措，懵懵地看着我，委屈道，“我还没有娶娘子，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一想到小妾什么的，我就恨得不行，“你所谓的喜欢，只是占有，不是真的喜欢！”
“那……什么是真的喜欢？”
“哼，不想跟你说那么多，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将鸡翅狠狠地丢到地上，还是觉得不解恨，瞪着谢宝儿，叫道，“你走吧，去娶你的小妾去吧，千万别跟人说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一点也不想跟娶小妾的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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