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夜。
C市中心街区的黄金地段，高楼林立，灯火通明。
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如同巍峨的巨人般直入云霄，叫人仰望。深蓝色的玻璃幕墙泛着冰冷的色泽，映射出上班族们疲惫奔走的身影。
夜色已深，一场狂欢的盛宴悄然拉开了序幕。
极具现代感气息的建筑盘点着盏盏华灯，耀眼的光线在楼盘间纵横交错，浪里淘金般透着淡金色的光泽，仿佛堆砌了整个城市的浮华。
在这浮华的漩涡中，是许家的空中别墅。
深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被侍人跪在地上擦拭的光可鉴人，入目富丽稳重。别墅四面的花坛种植着各类名贵的花草，点缀出一片绿意。悬挂在大厅的欧式水晶吊灯华丽繁复，精巧剔透的水晶珠链如水滴般垂落而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
一室灯光辉煌，侍人们托举着小巧的银质托盘鱼贯而入，源源不断地提供着丰富精美的饮品和餐点。
赵从玫穿着一袭薄纱长裙，身段窈窕，一举一动都流露出端庄知性的气质。她自人群中走来，脸上带着优雅的笑意，与许遥佳轻碰酒杯，用温柔的声音祝他生日快乐。
是他梦中上演过无数遍的场景。
他脸上难掩喜悦，天真地以为女人是专程为他而来的。
只是赵从玫一连串心不在焉的回答，轻易地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环顾着他的周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许焕没来吗？”
许遥佳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冷笑。
低贱的私生子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
女人秀美精致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但马上又被隐藏的很好，温声细语地转开了话题。
他面前的人，正值适婚年龄却一直没有结婚。
估计只有他知道，她在等谁。
可惜，她应该永远都等不到了。
许遥佳手执着单巧的高脚酒杯，玫瑰色的葡萄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冲击着杯壁，如同血液般浓稠瑰丽。
胸腔中情绪翻涌，他甚至不能如往常一样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面容在夜色中有点扭曲。
他应该只是有点醉了。
耳边的笑闹声让他心里莫名的烦躁，或许是声音过于尖锐刺耳，或许仅仅是因为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许焕。
好像永远都无法摆脱一样，即便今天是他的生日宴会。
也不能避免。
许遥佳揉了揉眉心，重新振作起精神，举止之间又恢复了富家少爷一贯的优雅从容。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温和地开口，嘴角牵起一抹矜持的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令雅没来吗？”穿着印花短裙的女生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故意卖着关子。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在许焕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卷发女生抢着说道。
“阿焕？令雅去找他了？”许遥佳面露关心，俨然是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
“对啊，专门跑去G市找他，听说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家里的侍人都跪了一圈。”短裙女生幸灾乐祸地说：“估计呀，现在又去听风阁找那个头牌泄火了。”
“什么头牌？”长相斯文的男生起初一直安静地听着，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一个长的和许焕很像的男妓，被楚令雅折腾的可惨了。”
“什么啊，我看到过，最多五六分相似，和本尊比还是差远了好不好？！”卷发女生似乎喝多了酒，激动地反驳。
“切！你们女人眼光也太肤浅了，许焕那种人你们不嫌脏吗？都不知道几手货了，哪里比的上遥佳哥哥和清文哥哥！”一个瘦小的男孩也凑了过来，满脸鄙夷的叫嚷。
男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妆发都很考究，可惜一张脸并不出彩，鼻梁微塌，一双丹凤眼看上去过于骄横。
“寻辉，别这样说。”许遥佳柔和地斥责道，眼里倒没有多少严厉神色，反而带着淡淡的纵容。
短裙女生伸手往陈寻辉的脑门上逗弄般地戳了戳，“就说你年纪小呢，什么都不懂。普通男人脏了当然是便宜货，但是像许焕这种漂亮男人，还是有很多人等着接盘的。懂不懂？”
陈寻辉红嫩的小嘴不满地撅了起来，往萧清文的身侧躲了躲。
萧清文的脸色有点难看，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更是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使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几个女生毫无察觉，依旧聊得热火朝天。
“我本来以为许焕会来的，专门把压箱底的衣服都穿出来了。”
“可不是嘛，早知道就不来了。”
“算了吧，看得到睡不到，心里痒的难受。还不如不看呢！”
夏日里的夜风微凉，将花坛的树叶吹的沙沙作响，却吹不散许遥佳此刻心里的躁意，在烈性酒精的作祟下，他向来温文尔雅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嘈杂的嬉笑交谈声中，一道温和的声音轻蔑地响起：“有些人，以前可是很廉价的···只要稍微有点钱，就能睡到了呢。”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没有人听到，稍不留神就随着夜风消散在了空中。
******
一张全国性大学物理竞赛卷子平铺在自习室的桌面上，卷面被人用清秀的字体写满了着密密麻麻的答案和解析，红色和黑色的笔迹穿插交错，看得人一阵头大。
“哎。”宋棠昕第十五次发出叹气声。
她单手支着脑袋，将试卷翻来覆去地来回看了几遍，又重复以上的动作。
今天的错误率也太高了一点。
红色的圈圈一连串地排列下来，仔细一数，20个选择题就对了9个。
大概是因为最近一直熬夜刷题，所以精神不济。
宋棠昕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九点钟整。
要不今晚早点回去吧。
也免得许焕又来接她回家。
太招摇了。
夜晚的微风十分凉爽，温柔地吹拂着宋棠昕的脸蛋，额前的几缕碎发微微扬起，又被女生马上伸手压下。如此反复几次，宋棠昕也索性不管了，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齐肩短发，嘴里哼着走调的小曲儿，走在喧闹的街头。
一派天真幼稚的模样。
大概穿过了两三个街道，宋棠昕来到自家小区门口。
晚上九点多，正是小区气氛热闹的时候，花园边上坐着一大拨大妈大爷，拿着一把蒲扇在树下纳凉，顺便聊一些家长里短。
其中有一个大爷说话声音尤其洪亮。
她一不留神听了几句进去，大概是在讲他女儿每天上班累成狗，女婿却天天往外跑，没有老公孩子热炕头的悲惨日常。
宋棠昕又拐了几个弯，站在自家单元楼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伸出手指，开始数。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最后停在一个灯光明亮的窗子上。
宋棠昕满意地眯了眯眼，脑海里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
老公孩子热炕头。
宋棠昕吭哧吭哧地走到六楼，低头在书包里翻找钥匙，他们这一层的路灯好像坏了，黑灯瞎火的，她在书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把钥匙来。
耳边传来“啪嗒”一声，门开了。
男生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眸光闪了闪。
看她的眼神像是小狗看到了骨头。
“我今天打算早点休息。”宋棠昕被他看得莫名心慌，主动解释道。
“哦。”他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来。
厨房里的电饭煲正启动着保温模式，清甜的南瓜香味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勾引着味蕾。
许焕趿着拖鞋，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南瓜甜粥。黄澄澄的南瓜一丝一丝的，混着柔软稀烂的米粒，还加了不少冰糖，入口软糯香甜。
宋棠昕和男生面对面坐着，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吃。
她发现自己的勺子被换掉了。
原本简单朴素的白瓷勺子被换成了卡通图案的，勺柄还镶着一个可爱的兔子。
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幼稚园的小朋友般对待。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许焕，总觉得男生好像有点开心。
在开心什么呢？
宋棠昕想到了白天那张美艳的脸蛋，立刻茅塞顿开。
肯定是因为楚令雅啊。
一个大美女千里迢迢地过来看他，换谁谁不高兴啊。
宋棠昕想的出神，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男生迟疑地抬起头来，刚好将宋棠昕偷偷摸摸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宋棠昕瞬间清醒过来，赶紧低头心虚地扒拉了一会儿粥。
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许焕最讨厌别人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估计他要生气了。
宋棠昕忐忑地想着，小心观察着男生脸上的表情，以备随时可以逃走。
可是出乎意料的，男生如花瓣般薄嫩的唇角反而还翘了起来，明亮的笑意在眼底荡起波澜，像是一池春水倒映着漫天的星辰，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宋棠昕愣了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的校草真不是白当的。
笑起来真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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