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患难
“起来吧，瑶光，”墨玦向瑶光伸出了手，“还能站得起来吗？”方才幻境里飞沙走石，墨玦注意到，瑶光的双脚早已经陷在了沙土里。
瑶光沉默不语，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无数的记忆片段在她脑海里翻滚，可她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疼痛都显得钝重。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墨玦轻叹了一声，随后脚边传来了细微的沙石声音……
瑶光缓缓抬头，发现墨玦正在为她把脚边的沙土刨开。他微抿着薄薄的嘴唇，表情很淡却很认真，他那细长好看的手，怕是第一次像这样刨土。
瑶光不禁想起初次见他的时候，那是在符禺山，她见他雪青衣袍，手执长剑，可算得上是她遇见过的最清冷俊朗的男人。然而她闻到他身上的仙气，误以为他是仙界之人，是以从一开始就冷言冷语的对他。后来再次相遇，他为了取回魔滴不得已将她带入了无妄桃林，那时瑶光就开始算计如何能够瞒天过海，将魔滴彻底纳入囊中……
或许，皓渺说的对，他根本不欠她什么，可是为什么他还对自己……
瑶光想到什么，忽然怔住了。
“好了，现在可以站起来了吗？”墨玦抬头，发现瑶光正看着自己，表情十分古怪，似乎有点迷惑，又有点惊讶。“你怎么了？”他又好气又无奈。
“没、没什么。”瑶光摇了摇头，努力挥去心里那异样的情绪。
瑶光和墨玦往前走了一段，幻境的场景随着瑶光的操控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年还是神界侍女的络吟，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灵融上神的簪子，灵融上神罚她去魔界摘取一万颗彼岸果。
在峭壁上，络吟被几个魔界中人缠住了，所采的彼岸果全都掉下了山崖。她只是神界一个小小的侍女，法力低微，根本没法抵御那几个色迷迷的魔头。
正在情急之时，一条青龙出手救了她。
这条青龙就是连芥。当时他已经是仙界之主，上古时期他便是这样初遇了络吟，并且对她一见钟情。此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上古三万七千年，连芥到灵融上神处下聘，求娶神侍络吟。灵融上神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这么笨手笨脚的侍女，不要也罢。”
那之后，络吟跟着连芥去了仙界，连芥一直待她很好，可以说万般宠爱都不为过，甚至容不得旁人说一句让她不舒服的话。
瑶光淡淡地看了一会儿，她对天帝的家事没什么兴趣，幻境很快就转换了画面。
那是上古四万年，连芥突然收到消息，神界被关闭了。络吟听后也十分惊讶，两人一同前往神界，却发现再也找不到神界入口的位置了……
曾经俯瞰三界的神界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凌驾于仙、魔、人之上，代表天道的四位上神也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墨玦和瑶光站在云端俯瞰着一切，幻境里发生的事就如过眼云烟一般。络吟的记忆能提供的线索不多，对于墨玦的有利线索更少，但他却侧头看向瑶光，缓缓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想去堂庭山。”既然那里是父尊最后出现的地方，就从那里查起吧。瑶光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的。父尊母尊的消失，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一定要找出真相，然后，让他们一家团聚。
“抱歉……”想到这次让墨玦一无所获，瑶光心里不知怎的感到有些愧疚。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呼啸的风穿过荒凉的原野，又好像有细细的流沙在徐徐飘散……
瑶光瞬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想到什么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幻境的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涡流，里面露出了黑漆漆的荒野，看上去十分恐怖。
“连芥……他竟然敢把幻境引入时空乱流！”
幻境里的大地开始摇晃，飞沙走石像刀子一样刮着，那黑漆漆的涡流中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引力，将幻境中的一切事物都狠狠往里拉扯。
墨玦向瑶光伸出了一只手，“抓住我！”
瑶光迟疑了一瞬，然而此时大地一抖，瑶光脚下不稳险些要脱离地面，她不再顾虑，直接抓住了墨玦的手。
那涡流不断旋转着，扩大着，很快整个幻境都被吸入其中，瑶光抬头甚至都能够看到涡流之中无尽的黑暗，死寂得让人胆寒。
时空乱流……那是三界之外未知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进入了时空乱流会怎样，因为被吸入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
连芥不知现在身在何处，首先得找到他！瑶光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集中精神展开识海探索……
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幻境被时空乱流吞噬了。瑶光顺着涡流运动的轨迹探查，很快发现连芥竟然就在涡流的边界处。他是天帝，自然知道如何引出时空乱流，然而，即使他能成功引出时空乱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看来连芥是急了，竟想出这样的险招！
时空乱流迅速地吞噬着幻境空间，同时变得越来越大。
“可恶，”瑶光睁开眼，对墨玦道，“我们到涡流边界去阻止他！”
“好。”墨玦没有一丝迟疑，“抓紧我，我带你上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松手，知道吗？”
“嗯。”瑶光点了点头，心头感觉到一丝暖意。
墨玦的意识一动，无量剑就迅速飞出来了。他左手牵着瑶光，右手执剑，一路剑招纵横，冰寒的蓝色剑意向连芥接连着打过去。
连芥此时化身为青龙，长尾一甩划出一道屏障，企图将剑意阻挡在外。墨玦手指一聚拢，无量剑又瞬间分为无数道冰箭，布成天罗地网向连芥头顶疾驰而去。
“嚯——嚯——”
连芥在空中不断扭动着身子，却终究被几道剑气所伤，龙身上破开好几道口，渗出了鲜血。愤怒的连芥长啸一声，“墨玦！神界的立场一向中立，怎么，如今你竟然要帮一个魔女么？”
瑶光看着墨玦的侧脸，却见他完全不为所动，而是发起了更猛的进攻，用汹涌如潮的剑气回答了连芥的问题。
此刻，时空乱流就在眼前，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吸入，墨玦却面色淡然，手执无量剑，上神威压完全得释放了出来，压得连芥大气都喘不出来，冷汗直冒。
瑶光看着墨玦，他乃是上神，战神，此时此刻，他不用多说一句话，就可用这无声的寂静封杀所有人；他不用多做一个动作，就可用无量剑斩开一片新天地！
他那上神的威压是溶于骨血里的傲然，是来自一个杀伐果断的战神的轻蔑！
然而……墨玦始终没有忘记紧紧握住她的手。
“连芥，你还不停手吗？”墨玦的语气很冷，仿佛没有耐心再耗下去。
此时时空乱流即将吞噬幻境的最后一点空间，连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然而，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施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因为，墨玦的无量剑悬在了他的龙头之上，随时都可能一剑插下来！
连芥虽然心有不甘，但迫于墨玦的威胁，还是停了手。
时空乱流终于缓缓停止了扩散。然而，无量剑突然释放出巨大的力量，猛地侵入连芥的元神，强行撕扯他的识海。连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极其痛苦！
瑶光不禁佩服起墨玦的手段，这个时候把他的记忆抹掉是最佳的时机。毕竟连芥是天帝，一时还不能动，抹掉他的这段记忆他们的麻烦会少去很多。
连芥的识海受到了侵入，一时昏迷了过去。但这没什么大碍，连芥的元神本身就很强，只需要一点时间，他的识海自然会修补记忆的空缺。当他醒来，也只会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瑶光将手腕轻轻一转，幻境便打开了一个出口，墨玦用无量剑将连芥的元神送了出去，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衔接得无比默契。
然而就在这时，“呜”的一声，涡流突然波动了起来，连带着整个幻境都开始溃散。转瞬间，那低低的呜咽就变成了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是异兽的嚎叫，要将整个幻境都吞没在口中。
墨玦将瑶光一拉，正要踏出幻境，涡流却已经覆盖了过来。
黑暗包围住了两人，耳边出现了短暂的嗡鸣声，片刻后就恢复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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