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情冷

　　秦宓惊诧的问道：“前皇后？怎么还有前皇后？”

　　“太子驾到——”内侍喊道。秦宓一听赶紧收了口，起身行礼。随在太子身后同邵珂一起朝着重华殿的朝宴走去。

　　他们到时，时辰还尚早。太子先入了座，御史中丞王继见太子来了便到跟前和太子附耳说些政事，秦宓和邵珂同坐在太子身后席上也听不清。邵珂和邵琛性情相去无几，这几日相处下来已亲近许多。秦宓便和邵珂闲聊起来：“邵珂，皇后娘娘跟咱们殿下关系不好么？”

　　“你听说什么了？”邵珂听到秦宓这样问稍微有些惊讶。

　　“也没什么，就是前皇后啊，三皇子啊还有皇后什么的……”秦宓胡说一通故意捎带上了前皇后，希望从邵珂嘴里听到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可邵珂既为太子侍读自不是一般人物，他斜眼看了秦宓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问出什么啊？”

　　秦宓听到这样诛心的话，按照本来她一贯小心唯诺的行事风格一定是羞愧难当蔫儿在原地听凭处置的。可邵珂与她平起平坐，又相处了好些时日亲近了许多。若是刚才他一本正经的质问她，她一定会觉得无地自容。可是他半开玩笑倒让秦宓听出些嘲讽的味道了。

　　秦宓当下脸色有些难看，正好前面太子萧品欢抽出空来回头问她：“秦宓啊，齐昭今日怎么还没来？”

　　“回殿下，齐昭今日身体抱恙，已经告了假了。”秦宓依旧脸色难看的回道。

　　“殿下，我觉得有点闷，我可以出去透口气么？”秦宓又问道。

　　“哦，去吧……”太子有些茫然的看着连背影都有些僵硬的秦宓，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邵珂，于是那人一副‘这下不妙’的表情被逮个正着。

　　秦宓隐在重华宫外柳树影里，冷眼看着重华宫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心里却忽生出一丝孤寂，这种孤寂是从她母亲逝世之后一直都有的。可从选作质子来到了上焱之后，认识了很多人也结交了朋友，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她虽是秦国的大郡主，但受秦王这般冷落，即便是算作有背景也和无背景没什么两样了。如今既做了太子的侍读，她便下定决心尽己所能服侍辅佐太子。她也明白太子不会因为一朝圣旨便会对她推心置腹，但明白归明白……可真到了这一刻，她不否认心是有些凉的。

　　初夏的夜还算凉爽，秦宓就在那柳树影里站了一刻钟直到素水怕她吹久了风受凉拿了件纱披来，她才决定回到宴上去。许是朝宴开始的时辰临近，重华宫宫门比方才还要热闹上许多。秦宓携了素水亦往重华宫门走去，忽被听见一声不怀好意的嬉笑：“这是哪家的小姐？还长得挺标致嘛？”

　　秦宓知是在说自己，但他言语中并没有提及姓名，为了少生是非为上，于是快步向前走去。却没想到没走了两步便被身后的一群纨绔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看着秦宓说道：“懂不懂规矩，没听见叫你呢吗？你是谁家的？是尚书家的还是将军家的？”

　　素水上前将秦宓护在身后，气冲冲的说道：“这是清河郡主，是太子殿下的侍读！你们说话可得当心点，都退下！”

　　秦宓没做声，眼神有些警惕的看着这群纨绔。其中有一个低声说道：“将军，这位的确是清河郡主……”

　　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打断：“郡主又如何？难道本将军还需顾忌区区一个质子吗？”秦宓认出了这位‘将军’，他就是大将军谢尧的长子，皇后的侄子安西将军谢文雍。那日在城门迎谢尧的时候，他就站在谢尧的身后，秦宓看的很清楚。他随他父亲的长相，因着常年在外带兵所以略显刚毅，长了一双和皇后谢纨一样的端凤眼。原以为是个少年将军风流公子，可今日一见，却是个跟谢广一样的货色。

　　秦宓转身拉着素水就走，不愿意再多生口角，谁知却被谢文雍一把抓住手臂，秦宓拼命挣脱，可这谢文雍乃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武人，秦宓哪里挣得过。拉扯间，她看见孟珩和清平并肩正朝着他们走来。孟珩也看见了秦宓，他面色沉郁眉头紧皱。清平挽着他的手臂，踮起脚尖附耳同孟珩说着什么。说完嘴角嘲讽的看着秦宓，就那样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孟珩一言不发，甚至目不斜视的从秦宓面前走了过去。

　　秦宓缓缓停下了手上用力挣脱的动作，眸色逐渐冷了下来。谢文雍这时笑道：“本将军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你得知道，本将军愿意跟你多说两句话那是看得起你！”

　　秦宓只是看着那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已听不清谢文雍说的任何话了。后来她恍惚看到像是太子来了，赵度飞奔过来挡在秦宓身前。人越来越多，最后皇上和谢尧也来了。一大群人围着他们几个，皇上在质问；谢文雍在狡辩；太子冷嘲热讽；素水在哭诉。只有秦宓目光涣散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最后皇上说：“秦宓这丫头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太子，你先命人将她送回容定园去，好生照料着。”

　　太子应下，于是秦宓便失魂丧魄的被送回了容定园，萧莽亲送到院子门口，素月急的直落泪，乱糟糟的忙了一通才躺倒在床榻上。蒙上被子，脑袋晕沉沉的便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是夜半，约莫已到了子时。秦宓感觉全身都是酸痛的，就连掀开身上的被子都要用上好大的力气。只是她掀开被子的手一顿，登时眼睛便觉得有些酸痛。

　　只见寝室里点了一盏灯，飘飘摇摇的灯光下齐昭正伏在桌上打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秦宓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头，仔细想也没想起来齐昭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轻手轻脚的从床榻上下来，拿了一床薄被轻轻地给齐昭披上，没想到还是弄醒他了。他微睁着眼看向她，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井啦？（你醒啦？）”然后以为别人能听得懂似的接着嘟囔道：“下紫人了，糯听小子嗦，你都撒了？（吓死人了，我听小厮说，你都傻了？）”

　　闻言，秦宓用力憋住的泪就这样笑喷出啦，白眼一翻：“你才傻了！”

　　睡在外间的素月听到动静也披了衣裳走了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着秦宓，嘱咐她洗漱洗漱快上床歇了，秦宓却拉了拉齐昭说道：“睡什么睡啊？前几天太子赏了我两坛东阳酒，走！咱们去前院凉亭里喝！”

　　“你有没有点良知？我那么早就来了，才刚睡下正困着呢！秦宓！”不管齐昭嘴上怎么喊，到底还是跟着秦宓到了前院凉亭里。

　　甫一坐下，齐昭便说道：“我都听邵琛说了，这个谢文雍怎么看都是谢广的翻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萧品欢和皇上都那么护着你，想来以后他也不敢再造次。”

　　“太子和皇上？”秦宓问道，她实在是不记得后来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真傻啦？你不就在跟前嘛？”齐昭不可置信的问道，在看到秦宓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只能目瞪口呆的表示无话可说。

　　于是，只能无奈的将邵琛讲给他的又复述一遍：“太子虽然顾忌谢氏一族没说什么重话，但在气势上绝对压制住了谢文雍。后来皇上跟谢尧一同过来之后众人众说纷纭，素水哭诉说谢文雍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你，谢文雍虽然狡辩但皇上明显面上不悦。谢尧却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谢文雍讨了你去，虽不是正室但可以做个平妻。问皇上意见，皇上却说你在秦国不得势远不如秦国的二郡主，谢文雍跟随谢尧镇守北凉辛苦，要娶也得娶得势的二郡主方是配得上。顺便订了婚期将谢文雍留在了上焱。”说到这，才得空喝了一口传说中太子赏的东阳酒。

　　秦宓见他喝酒，又急问道：“然后呢？”

　　齐昭饮了一大口甚觉酣畅，顺口回道：“没有然后啦！”

　　“怎么会没有然后的呢？”秦宓摁住他又要举起酒碗的手问道。

　　齐昭被她忽然一摁，碗里的酒撒了一半，然后一副‘这是你弄的，可不要怪我’的表情看向秦宓，无奈回道：“就是没有然后啦，然后你就被送回园子了，然后朝宴就开了，邵琛就是这么说的啊。”

　　秦宓听完，默默的撤回了手，独自思忖：太子维护自己那是应该的，但是谢尧的反应太奇怪了，如果谢文雍与她真的定了亲事，那么多半会被留在京中为质，谢尧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既然知道将自己的儿子留在京中为质会牵制着他，为什么还要同皇帝说要娶她为儿媳妇呢？并且皇上如此忌惮谢尧，能有扣留谢文雍为质牵制谢尧的机会，他不仅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居然还驳回了谢尧的提议？简直更加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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