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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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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兰亭觉得人也舒服了些, 想着这样继续装睡不大礼貌,于是起(床chuáng)穿衣, 来到客厅。

  奚松舟正听周太太在说昨晚的事, 神色凝重,忽然看到孟兰亭出来,忙从椅子上起(身shēn)迎她。

  孟兰亭坐到了他斜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周太太端详了下她的脸色, 说“比昨晚要好些,只是还是不大好。还要休息。”

  又指着几上的一兜时鲜水果和一束鲜花,说“松舟刚回上海, 听说你今天请假没去学校,不放心,立刻就来看你了。也是有心。”

  “你感觉如何累的话,不必管我,回去再睡吧。”

  奚松舟凝视着她还略显苍白的一张脸,说。

  孟兰亭含笑“我已经好多了,谢谢奚先生特意来看我。”

  周太太过来, 替她肩上披了条披肩,叹了口气“昨晚的事, 虽说有惊无险, 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肉rou)跳。第一幸好你接了电话及时通知。第二还是你的功劳。陈清清他们见你今天没去学校,中午到我这里来看你, 见你还睡着, 就没打扰,坐了一会儿走了。”

  周太太的脸上, 露出一缕夹杂了畏惧的浓重的厌恶之色。

  “他们说不但警察,连宪兵司令部的人也出动了不过一群学生而已,何至于要出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罗要不是兰亭昨晚你机智周到,胆子又大,(挺tg)(身shēn)而出,救了昨晚的场,真不知结果会如何了。我想起来就后怕,后来一夜都没睡好。”

  周太太在耳边念着,孟兰亭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更为她如此抬高自己而感到心里不安。

  她做的事,只是基于自己良知之上的尽力罢了,更重要的,把全部的功劳都安到自己的头上,仿佛于实(情qg)不符,实在叫她不安。

  但毕竟只是自己的疑虑,当着他两人的面,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忙道“我只是尽了点力罢了,大家没事就好。”

  “宪兵司令部固然名声不好,但想来,也非人人天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昨晚回来得晚,还有件事,我没说。”

  孟兰亭想了下,把昨晚自己回来后马六找过来的话转述了一遍。

  周太太听了,显得有点惊讶,咦了一声。

  奚松舟点头“这话说得极好,我完全认同。等下回去,我就帮你去给他们传话,你放心吧。”

  孟兰亭向他道谢。奚松舟摇头“比起你,我又做过什么。何须道谢。我要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回南京了。”

  周太太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兰亭你饿了吧,和松舟聊,我去给你做碗面。”

  周太太去了厨房,周教授还没回来,客厅里只剩下了孟兰亭和奚松舟两人。

  午后的阳光从客厅那面钉了绿纱的窗户里(射shè)入,微尘在光柱里上下浮动,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了墙上那面时钟滴答走动发出的声音。

  孟兰亭看了眼奚松舟,正对上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她一种感觉,仿佛这一趟南京之行回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了的样子。

  “孟小姐,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可以叫你兰亭吗也希望你以我名字,而不必继续用先生来称呼我。”

  他忽然说道。

  “我想,我们应该也能算是朋友了。”他笑着,补了一句。

  孟兰亭一怔,随即也笑了“行。”

  奚松舟显得很高兴,和孟兰亭谈了一会儿关于数学教学的事,忽然想了起来,笑道“兰亭,不知道周教授有没有对你提过,今年也有清华留美预备学校的名额资格考试,报名者并不限清华,周教授也有推荐的名额。参加考试后,成绩优异者,可获得公费赴美著名大学攻读学位的宝贵机会。虽然录取名额极少,但我觉得你可以一试。以你的数学天分,就这样蹉跎了,犹如明珠蒙尘,实在太过可惜。”

  孟兰亭一怔。

  几年前,自己放弃了省考得来的出国读书的机会,虽然当时完全出于自愿,并没有半点不甘,且一开始参考的目的,与其说是势在必得,倒不如说是试水。

  但从深心而言,有时想起,未尝不是一种遗憾。

  奚松舟的这个提议,她确实有点动心。但是想到至今还杳无音讯的弟弟,她便又打消了念头。

  “等我有了弟弟的消息再说吧。”

  奚松舟点了点头“理解。但愿能早些得知令弟下落的消息。”

  周太太端着面从厨房里出来了,招呼奚松舟也一起吃,奚松舟推辞,起(身shēn)告辞,说先回去找学生们谈话。

  周太太知道事(情qg)重要,也没强留,自己送他出去,回来,对孟兰亭笑道“兰亭,我实在替松舟高兴。先前因为你们还不熟,所以也没和你提过。他在出国时,家里做主,替他订一门婚事,原本是学成归来后结婚的,中途不幸女方去世了。一年前他回来,他母亲给他另外安排了一门亲事,松舟不再答应,和家里一直有点僵持。这次回去,他终于取得了家中的同意。”

  “你也知道,到他这个年纪,好些人孩子都满地跑。他母亲见他不肯结婚,焦急也是难免。好在这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家里说的,他母亲终于答应不再((逼bi)bi)他了。实在是好事。”

  孟兰亭想起刚才奚松舟给自己的那种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还有他一反常态,提出互以名字称呼的建议,心里顿时隐隐生出一种顿悟之感。

  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沉默了下去。

  “你再去休息吧,早点把病养好。(身shēn)体要紧。”

  周太太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慈(爱ài)地催促。

  孟兰亭朝周太太感激地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休息两天,毕竟年轻,(身shēn)体底子也好,孟兰亭的病很快痊愈了,继续回到学校。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太过惊魂,也或许是奚松舟转告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学生们暂停了活动。孟兰亭每天来往于大学和周家之间,联系报社刊载广告,暗暗地盼望着冯家的消息。

  就这样,转眼,又十几天过去,时令进入五月中旬,她的(日ri)子看起来也恢复了正常。

  唯一的新的变数,就是她开始尽量避开和奚松舟的单独碰面,以及中间,她曾接到过数次来自顾先生的邀约,约她去吃饭或者跳舞,但均被她以课业繁忙给推了。

  这天傍晚,冯恪之从司令部回了冯公馆。

  这也是那夜出动抓人之后,这十几天里,他第一次回。

  离月底的军事竞赛大会只有半个多月时间了,他很忙碌。

  其实忙碌是好事。有事干,就没时间想东想西。

  冯妈听到他那辆汽车开进来的声音,立刻撒开腿从客厅里飞快地跑出来,远远看见冯恪之从车里钻出来,还没看清人,就开始抱怨。

  “哎呦我的小少爷啊这才几天,你就这么黑,这么瘦那边的人到底怎么差遣你做事的这叫什么事啊姑(奶nǎi)(奶nǎi)们怎么都不管管”

  冯恪之把带回来的脏衣服包顺手扔到冯妈的手里,快步朝里走去,进了客厅,看见冯令美坐在那里,脚步也没停,从她面前飞了过去,嘴里说“八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我不在家吃饭的,拿些衣服就走,我忙死了”

  冯令美也是个大忙人,交际又多,这个点,极少能在家里看到她的(身shēn)影。

  冯恪之人都从她面前过去了,一条长腿也踩在了楼梯上,忽然停住,转头,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下,问“出什么事了”

  冯令美神色凝重,仿佛有心事的样子。

  她蹙了蹙眉,不语。

  冯恪之走了回来,坐到她边上。

  “什么事,说”

  冯令美看了弟弟一眼,说“孟小姐的弟弟有下落了。”

  冯恪之一愣,脸上方才的嬉笑之色顿时消失,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他在哪里”

  冯令美叹了口气“今天爹给我打电话,说查到了兰亭弟弟的消息。两年前,他中途中断学业,回上海的第一天,就和几个同船的青年一道奔赴北方,参加了长城之战,他”

  冯令美停下了。

  冯恪之目光蓦然暗沉了下去。

  “战死了”

  “当时那一战,牺牲了很多人,加上不少参战者都是志愿者,名单也不全。战后,很多烈士遗体也无法辨认,全部一起葬了”

  “消息确定吗”

  顿了一下,冯恪之问。

  冯令美点头“爹通过很多关系,前几天,终于找到了当时的一个幸存者。据那人的说法,他在战中遇到过兰亭的弟弟而战后的幸存者名单里没有他,十有,应该是没了”

  “爹怕兰亭知道了消息难过,特意叮嘱我,找机会再慢慢告诉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冯令美烦恼地揉了揉额头“算了,和你说也没用,反正你和她不投机。我自己看着办吧。”

  冯恪之沉默了片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楼上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说“八姐,这个事,你现在先不要告诉孟小姐”

  “爹应该也是这意思吧我只是建议而已。”

  见冯令美抬眼看向自己,冯恪之急忙补了一句。

  冯令美叹了口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看机会吧。”

  冯恪之不再说话,快步上了楼梯,回到房间,冲了个澡出来。

  冯妈已经帮他把要带走的衣服收拾好了。

  一打全新的熨烫得折痕笔直的衬衫,叠得整整齐齐,连同别的衣物,放进了箱子。

  箱子就摆在门边。

  冯恪之坐在了(床chuáng)沿上,视线盯着自己脚前那片光亮的地板,一动不动。

  一缕若有似无的幽幽花香,从那扇开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

  冯恪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孟家女儿的那天,强行握着她的发辫剪下时,她忍泪,泪却盈于长睫的一幕。

  清清楚楚,仿佛电影画面一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她连哭起来,也是那么的好看。

  但他不想再看到她哭。

  冯恪之再次心烦意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那个他看不见的所在。

  离上次看见她,又过去了那么多天。

  他忽然想知道,今晚,就在这一刻,她在做着什么,又在想着什么。

  这个念头从他心里冒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突然变得急切,自己简直没法压制了。

  天渐渐黑了,冯令美见弟弟没走,就叫冯妈上去喊他下来吃饭,才抬头,看见他提了衣箱,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说小九,你不会真这么拼吧至于吗就一个晚上,有什么关系。至少先吃了饭吧”

  “我去司令部吃。八姐你自己吃吧。”

  冯恪之头也没回地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庭院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冯令美无奈地叹气。

  烦心的事,总是那么多。旧的还没解决,新的,又来了。

  今晚学校有事,孟兰亭一直忙到快八点,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这条林荫道上,天一黑,人反倒比白天更多了。之大的学生,陷入恋(爱ài)的青年男女,住附近的人,全都聚到这条路上,在习习的夜风里散步,谈心,说着让人听了心慌意乱的甜蜜(情qg)话。

  孟兰亭回到周家,已经八点半了。周教授在书房里,周太太去了隔壁王家打麻将,给孟兰亭在锅里留了饭。

  孟兰亭吃了饭,洗了碗筷,见厨房里的垃圾还没倒,便提了,开门出去,朝附近的垃圾屋走去,丢了回来,快到家门口时,听到几十米外王太太家里传出搓麻将牌和嬉笑的声音,转头随意看了一眼,忽然,眼角视线的末端,瞥见不远之外巷子口的墙边角落里,仿佛有道人影立在那里。

  那人抽烟,烟头在夜色里,闪着红色的一点火光。

  就是这点红光,令她的视线定了一下。

  巷子口的路灯已经坏了,仿佛一个得了疟疾的病人,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亮的时候,昏黄的光线,还能照到巷子口。不亮的时候,那里就黑漆漆一片。

  孟兰亭转头的那一刻,路灯眨了一下,随即灭了。

  但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照亮,令孟兰亭的心跳了一下。

  她感到那个人影有点熟悉。

  一个名字,立刻从心里冒了出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疑心是自己是看错了。但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又看了一眼。

  对方仿佛也觉察到了自己在观察,突然转(身shēn),仿佛想要离开。

  但是孟兰亭已经越发确定那个背影了。略一迟疑,追了两步,轻声说“是冯公子吗”

  冯恪之的脚步定住了,只好慢慢地转(身shēn),看着那个女孩儿,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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